第25章 人之性
“你人還挺好嘞…真是多謝！”
牛蠻那丟掉的手鐲落到地上，被高帽子撿起，他笑了笑，皮笑肉不笑，令人心寒。
“傻帽！別他媽讓我活着出去！”
牛蠻看見了這一幕，頓時勃然變色，怒火中燒，銅鈴般的大眼彷彿要瞪出來。
“你怕是沒機會了……”
高帽子低聲喃喃了句，心情愉快，他似乎很享受別人氣急敗壞的樣子。
遠處，平頭男見狀，則是嫉妒地看着他，想搶過來，但又瞥見他手中的槍，咽了咽口水，方才作罷。
他們倆都是欲要伺機而動的獨狼，想着怎樣將利益最大化。
至於劉素濤，他則是來回躊躇，不知所措。
他很想逃離這個鬼地方，但他又不傻，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根本無法在死霾存活下去。
所以造就了這尷尬的局面。
“吼吼吼！！”
此時，深坑之中，滿天沙塵散去，森森殺氣逼人，那隻燼骨之靈的身影緩緩浮現。
幽藍的輪廓，腥紅的眸！
“怎麼可能，這都不死！他媽的什麼實力！”
牛蠻頓時感覺難以置信，以至於都暫時忘記了自己的手鐲禁忌物被搶。
他冷汗直流，畏懼地後退幾步。
李鵬輝則握緊刀柄，吸了口煙，也是皺眉，渾濁的眼眸不禁低垂。
燼骨之靈震怒地嘶吼一聲，它瞬間揮手，數十道刀輪驟然凝聚，被平均地拋向方圓幾百米處。
它們高速旋轉，風馳電掣，剎那間，風起，濤涌！
眾目睽睽下，它們直接形成了數十道碩大的水龍捲，猛獸般瘋狂呼嘯，圍成了個緊密的圈。
剎時楚歌四起，猶若嚴絲合縫的巨大鐵籠一般，將眾人牢牢包圍。
血色天空，甚至都變得黯淡！
他們，身陷囹圄！
“這種威能…它方才，怕是完完全全在戲耍我們……”
藍淼睜大眼眸，看着這架勢，心中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提前拽着林清茉逃跑了。
他只是個覺醒境的小卡拉米，而且剛來界域不足兩天，就不該摻和進來的……
至於林清茉，她全程觀戰，不提也罷……
這下好了，任誰也跑不掉！
前方，燼骨之靈緩緩邁步，它扭動了下脖頸，身軀一震，氣勢磅礴！
剎那間，滔天浪潮奔騰，波瀾壯闊，滾滾咆哮而來，彷彿滄海的巨大觸手，直接將牛蠻和藍淼捲起，掀翻！
與此同時，水龍捲形成的屏障，猶如萬馬奔騰，在快速收縮！
好好好！有意思，刷起毒圈了是吧！！
巨浪的威勢下，兩人被猛地打散，擊飛到空中，狼狽摔下。
藍淼控制水元素削弱了這一擊的部分威力，他艱難地爬起，揉揉肩，還是感覺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牛蠻皮糙肉厚，看起來沒什麼事。
而李鵬輝則是用黑鵬刀斬斷了浪潮，倖免了，只是煙頭被打濕，丟在了地上。
燼骨來回掃視着眾人，背後再次凝聚十道輪刃，它輕輕揮手，便合為一體，寒意凜凜，殺機乍現，率先攻向牛蠻！
半空中，只見一掠藍芒！
“草！又是我！”
牛蠻咬牙切齒，大罵道，他厚重的身軀前直接凝聚出一片小山，巍然屹立！
咔嚓……
幽光一閃，裂痕四起，小山，轉瞬破裂！
轟然！！
擊破阻礙后，那鋒利的水輪速度不減反增，刃片直逼牛蠻胸膛！
牛蠻瞳孔驟縮，他躬腰，單臂向前，其上堅硬的護腕禁忌物浮現，安如磐石！
嗡——
兩者相撞！波光粼粼，水花激蕩！
僅僅片刻，裂紋，便在護腕上蔓延，並且還在不斷擴散，感覺它隨時會支離破碎！
牛蠻拚命抵擋，水輪卻是突然偏移，朝他的一邊肩膀切割而去，猶如削泥，直接斬下了那隻手臂。
剎時血液四濺，入目淋漓！
“啊——”
他蜷縮着身體，捂住斷臂，痛苦地哀嚎着。
“牛蠻的D級本命禁忌物，竟快要崩碎了！”
藍淼見狀，蹙眉，下意識後退。
林清茉說過，本命禁忌物，與自身境界相匹配。
這燼骨生靈簡直是強得離譜，但也只是個淺紫境啊，才第二個境界……
難以想像，後面四個層次的禁忌，又該是何等毀天滅地！
前方，水輪攻勢未止，它轉向，朝後方正在徘徊、正在不知所措的劉素濤攻去！
劉素濤一愣，當場癱坐在地，恐懼萬分，褲子頓時處濕漉漉一片。
不遠處，李鵬輝瞳孔一縮，他急忙跑過去，黑鵬刀瞬間拋出，擋住了水輪。
水輪卻是分裂，繼續殺向劉素濤。
“快…走！！”
黑刀旋轉，重歸於手，李鵬輝此時已站在劉素濤身前，他持刀抵擋那兇猛的攻擊，音節模糊地說道。
“嗯嗯！！”
劉素濤連連點頭，朝後方跑去，但因身體太過顫抖，直接摔了一跤，吃了一大口血泥……
很腥！
他狼狽爬起，狂奔不止！
前方，李鵬輝弓腰挪步，橫刀於眸間，與水輪不斷糾纏。
他的嘴角攀附着暗紫色的裂痕，猶若病毒，很快爬上整張左臉——
依舊在泛濫！
刀面，那雙渾濁的眼眸，很堅定！！
“鏘——”
他揮刀迅猛如之疾風，不斷震飛襲來的水輪，使其反彈老遠，方才再次迴旋殺來！
黑鵬刀刃，在空中掠下道道殘痕，刀花綻妍，猶若紫電驚雷繚繞！！
“咳咳！”
咳嗽聲，擊刀聲，甩袂聲，摻雜為歌！奏鳴成曲！
漸漸地，李鵬輝招架不住，虎口發麻，鮮血淋漓，他的全身皆被裂痕侵蝕，甚至身體都已崩裂，蛻下碎瓦般的血肉。
“該死！”
與此同時，藍淼卻被那燼骨之靈盯上，纏鬥着不放，他被碾壓着，自身難保，更是無暇顧及他人。
而另一邊，牛蠻則是緩過了勁，他單手恐懼地爬起，觀望着龐大的水龍捲屏障，暗暗尋思着怎麼逃出去。
他已經不奢望太多，只想活！
“噗哇！”
李鵬輝終是堅持不住，他吐出一口黑血，被一道水刃震飛數米，剛好滾在劉素濤背後，久久不起。
“喂！求求你，別死啊！救我…救我！”
劉素濤見狀，厲聲尖叫，惶恐不已，他跑過去，嘗試攙扶，然而無濟於事。
水輪凜凜，朝他奔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水輪，着急忙慌地想拿起黑鵬刀進行抵擋，但被一股黑氣抽得痛叫。
黑鵬刀顫吟，似乎在嘲諷，將他的咸豬手狠狠排斥在外！
“他媽的！你個死物都瞧不起我！”
他突然無能狂怒，但感覺到身後的森然寒意，眯眼，咬牙，一把將倒地不起的李鵬輝拽住，轉身，使勁橫在身前。
“切！”
遠處的平頭男又啐了一口，神情不屑。
嗡嗡嗡———
水輪逼近，恐怖的寒意如利刃，扭絞着李鵬輝粗糙的皮膚。
剎那間，撕裂感籠罩在他的臉頰！
他，將死！
“小…濤…你！”
李鵬輝只感覺揪心的痛，他以前經常聽劉素濤說，他的老母親年邁重病，生活所迫，他也是為了籌錢才冒險拾殃的。
他能感受到那種痛，那種苦，所以一直以來特別照顧他。
結果……
“鬼紋，逆影！”
岌岌可危的時刻，李鵬輝腳下變為潭，他的倒影突然鑽出，撲在水輪上，為他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青色的逆影才出場就被切割得稀碎，不堪重負，緩緩消散，它好像很想罵娘。
索性，水輪似乎也是能量耗盡，融入空中，無影無蹤。
“謝…”
李鵬輝不願躺下，他坐着，看向藍淼的方向，想擺個手勢，但關節顫抖，難以做到。
只能緘默。
但他似乎很久沒被人幫助過了，所以乾裂的嘴角微微上揚，但同樣沉重。
藍淼鬆了口氣，畢竟他被這位大叔救過，對他算有好感，還做不到冷眼旁觀。
“你就別說話了！”
藍淼瞥見他殘缺的嘴，嘆息一聲，朝他大喊道。
“噗嗤！”
淋漓血起！
他由於分神，被燼骨一拳掀翻在地，它在一跺，將少年震起，然後轟飛。
力度之大，直接將他一直戴着的兜帽震得脫落，黑髮狂舞！
肋骨也彷彿塌陷，火燒一般痛苦難忍。
“喂！牛蠻，為我掩護，我有把握撕開這屏障一小塊缺口！”
藍淼狼狽地爬起身，朝着牛蠻大吼！
“好……”
牛蠻陰晴不定，但還是咬牙答應。
此時他實在是窮途末路，不如破釜沉舟，死殺出去！
他雖斷臂，但能力不減，不顧身體的石化，喚出岩石轟擊，成功吸引了燼骨之靈的注意。
藍淼不顧疼痛，迅速跑向李鵬輝的方向，將他背起。
“求求你，救我！救我！”
劉素濤趴在地上，他死死握住少年的腳踝，無助地哀求着。
“滾！”
藍淼一踢腳，甩開他的手，冷漠地將其踩碎，方才跑遠。
他可不願當什麼爛好人！
後方，劉素濤近乎絕望，他嚎啕大哭，以至於臉龐都要扭曲，變形。
“憑什麼，你不過就是運氣好！覺醒忌能了而已！囂張個屁！”
他不甘，瘋癲地嘶吼：
“為什麼，我沒有忌能！為什麼！哈哈哈哈……”
回應他的，只有少年遠逝的背影，以及那沉默的血色穹蒼。
少年聽着，他也體會過這種感覺，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並且同情，並非譏諷。
後方，劉素濤還在沙啞地訴說什麼。
但，多少嚎啕，多少絕望，在這無邊無垠的蒼穹血幕之下，都顯得那麼無助，那麼悲微！
它或許是潸然淚盡，始終不語。
——就像頭顱，被擷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