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說？不說？
三天後，林婉出院，顧盼和過來簡單看一眼的林宇一起返回北江。
計劃沒有變化快，本來計劃周雪怡一個人伺候月子，後來老劉幾人一合計，來都來了，那就多待一陣子吧，權當度假了。
他們分別給單位打電話請假，一個月不短，但用劉稱欣的話說，請不下來就辭職，掙那幾個錢不趕小嘉欣紅包的零頭呢。
有時間出去旅個游，不願意閑着就去迎心飛幫忙，尤其是劉母，擅長統計、會計，比外招員工放心多了。
請完假，老劉馬不停蹄返回北江接來如意外婆。
一下多了四位長輩可苦了羅鵬飛，他買的房子在劉稱欣家對門，平時就他和劉如意住，現在岳父岳母和外婆要住，他敢有意見？不只不能有意見，還得規規矩矩當和尚，至少不能明目張胆。
有了劉母等人幫忙，劉稱欣輕鬆多了，用一周不到時間寫完劇本，接下來三周同朱劍臻找來的幾位老顧問探討修改不合理的地方。
“《亮劍》（注1）？”朱劍臻戴上老花鏡，翻了兩頁劇本，問道：“有什麼說法？”
劉稱欣正在心裏發誓，這是第一次來朱劍臻住所也絕對是最後一次。
祖宗三代讓人查了個遍，帶的果籃被翻個底朝天，甚至連昨天吃什麼做了什麼都得來回詳細詢問。
等好不容易詢問完畢進入大門，那是走五步一崗，走十步一哨，還必須步行，巡邏戰士們跟看敵對特務似的，帶着殺氣的眼神凝聚在他咽喉、心臟等部位。
迎他進來的彪子告訴他這是基本流程，下次就好了，勸他忍忍。
劉稱欣仍記得自己咽口水的咕咚聲，笑話！不忍能怎樣？難道敢罵娘不成？
一路上，他保持目不斜視，很想告訴偶爾路過的壯漢，‘大佬，麻煩把匕首往懷裏收收，今天太陽有點大，怪刺眼的。’
聽到問話，劉稱欣連忙收攝心神：“亮劍的意思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不要怕自己弱小，要敢於亮劍。”
“立意不錯。”朱劍臻放下劇本：“劇本我就不看了，字太多，你給我說說每集大致劇情。”
“這個...集得拍完，做好後期才能分出來。”劉稱欣斟酌用詞，沒辦法，第一次見朱劍臻感受不大，第二次跑到這什麼大院總感覺後背涼嗖的，氣氛還凝重，不敢亂說亂看。
朱劍臻親自和他說拍電視劇，還和顏悅色沒有一點架子，那是因為他爺爺、他太爺爺的關係，對其他人，老朱可沒那麼客氣。
讓劉稱欣寫劇本是心血來潮，之前他早吩咐過手下，找專門拍這類影視的成名導演、知名編劇，告訴他們國家有意拍一部抗戰題材影視。
過程中不許打他名號。
其實想打也打不了，辦事人員只知道上頭下的命令，上頭是誰，有多高級別，他們並不清楚。
老一輩雷厲風行，給的時間確實短了點，可交上來的劇本也太敷衍了，手撕鬼子、八百裡外乾死鬼子、會拐彎的槍斗術、扔上天的炸藥包、永遠打不死的個人英雄式主角。
乖乖隆滴東，朱劍臻覺得鬼子能堅持十四年真他媽是個奇迹。
仔細一想，他們寫這種離譜劇本究竟是何居心？賺錢因素有，卻絕非單為賺錢那麼簡單，很可能奔下一代來的，目標長遠。
還有種猜測，他們知道要求來自上面，收錢亂寫的幾率不大，那就表示在所有人沒察覺的情況下，所謂的精英圈早已被荼毒？
總之，得詳查，聽說課本字典近幾年也總出問題，正好，一起了。
這些劉稱欣不知道，朱劍臻也沒必要和他說，反正老爺子對這份劇本的期望值不高。
“哪那麼多廢話，讓你說就說。”
“行吧。”
劇本糅合了李雲龍和朱劍臻的事迹，據老顧問所說，那些事大部分也發生過，不過是在另一位首長身上。
另外添加了不少東西，比如一支由醉拳劉宏率領，十幾名高手組成，專門負責執行斬首，敵後滲透等任務的特殊部隊。
是高手，人類能理解的高手，不是刀槍不入，飛天遁地的超人。
又比如加上小鬼子投降后戰士的哀嚎：‘鬼子殺了我們那麼多人，現在打敗了，槍一扔，不打了，回家，連畜牲也要回家，他們憑什麼不打？鬼子都可以回家，可我的家呢?我姐呢？我爸媽呢？’
《我的兄弟叫順溜》（注2）劉稱欣沒看過，只對這段台詞印象深刻，他就一普通人，沒那麼大格局，在他認知里，倭國人就不叫人，全弄死才是正理。
為此特意加上李雲龍帶隊打算殺俘的劇情，不過被人攔下了。
對於倭國做的禽獸事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描寫，像是屠村、把冒煙的手榴彈塞進幼童懷裏、磨盤磨嬰兒、熱水燙嬰兒、刀挑孕婦肚子等等。
為什麼嬰幼兒居多？
一方面事實如此，倭國人打的是滅國滅族戰，加上向來殘暴變態；另一方面容易引起共情。
拍這種戲目的為了什麼？為了讓觀眾看進去的同時了解些歷史，學到些東西。
所以有幾個小知識順帶提了一嘴，例如綁腿墊肩的作用，專門負責狙擊的人槍上為什麼纏布條等等。
連說帶比劃幾個小時，劉稱欣累得口乾舌燥，腿直突突。
《亮劍》是部男人戲，基本沒什麼女性角色，李雲龍、趙剛、魏和尚、孫德勝、張大彪、段鵬、楚雲飛等角色隨着講述躍然於畫面。
朱劍臻聽得津津有味，手指不時敲打桌面：“不錯，寫出我軍的英勇無畏，小鬼子的殘忍，沒有兒女情長，也沒有過分誇張，還帶了些教育意義。”
劉稱欣握了握拳頭，他寫的劇本尺度不小，有不少血淋淋的場面，很多劇情用專家的話說，叫有礙兩國邦交，好在無論顧問還是朱老都沒提這個，想來文娛總局也不會不批。
“劇本王老他們已經修改過了，朱爺爺你要沒意見我馬上回去組建劇組。”
“不用，劇本留下，拍攝就不用你了。”
‘哈？卸磨殺驢？不過確實換人更好，我沒拍過軍旅劇，國家隊肯定比我強。’想是這麼想，但事關以後的幸福生活，劉稱欣躊躇片刻：“朱爺爺，要不選角的時候帶我一個吧，還有拍攝過程我能不能監督？”
“拍攝的事我不管，有需要他們自然會找你。”
“行吧，那我走了？”
“走吧。”
‘...好歹我說了幾個小時，連頓飯都不請？’劉稱欣一步一蹭，走的比喪屍還慢。
“怎麼？還有事。”
劉稱欣搓搓手，不好意思道：“朱爺爺，您看我的報酬...”
朱劍臻哈哈大笑：“放心吧，爺爺還能忘了你的事？等湊夠婚稅再來找我吧。”
“您老人家這麼大歲數，萬一...”劉稱欣被脫口而出的話驚出一身冷汗，乾咳一聲，接道：“萬一忘了呢？要不您和誰說一聲，或者給我寫個證明，再不然您先讓我領證，錢我慢慢還。”
朱劍臻眼睛眯起：“小子，你是怕我突然死了？”
‘有事叫小友，用完叫小子，您老也太現實了。’劉稱欣訕訕一笑，有那意思也不能明說啊：“沒有沒有，哪能呢，你老人家長命百歲。”
“百歲不敢說，活個三年五載沒問題，嗯，今天五月三號，就年底上映吧。”
劉稱欣暗地撇撇嘴：‘好傢夥，啥都沒有就敢定時間，得回看不上我，也不知道哪個倒霉蛋讓你相中了，等等，零八年五月？’
陡然間，他想起零八年那場震驚全國的大災難，想起那跪在地上，身體微微向前，護着懷中嬰兒的母親；在孩子冰冷屍體前痛哭的父母；背着比自己還高的兒子回家的父親；背着妻子回家的丈夫；護住學生的老師；終於等到救援卻未能看到妻兒一眼的青年。
想起那等着主人認領，一個個顏色各異的書包；想起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一聲聲似杜鵑泣血的哭喊，劉稱欣如遭雷擊，幾滴眼淚不自覺滑落，雙唇蠕動欲言又止。
朱劍臻皺眉：“你小子哭什麼。”
“我...今天...聽說您老人家身體健康，小子高興，對，高興。”
劉稱欣慫了，他不敢說，多少專家都預測不出來，他憑什麼知道？說錯了還好，萬一說對了呢？九成得被切片。切片了老婆孩子怎麼辦？他沒那麼偉大，做不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關鍵說了未必有用，一個國家不可能因為他個人說句話就深信不疑。
“行了，這事交給蔣大彪了。”朱劍臻揮揮手：“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快滾。”
蔣大彪，也就是朱劍臻的警衛員，彪子。
劉稱欣露出一個慘笑：“得嘞，小子馬上滾，您老好好休息。”
回家的路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越來越急促的雨滴中，他時不時摘朵小花，一片片往下薅花瓣，嘴裏念念有詞：“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