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宮皇子
匾額上面的紅漆已經剝落，雪音宮三個大字也變得模糊不清，牆邊長着一窩窩雜草，最突出的幾根都有人高了，站在門外彷彿就能嗅到裏面荒涼冷清的氣息。
這便是四皇子慕天凌的住所，亦是他生母梅妃生前的寢宮，從前何等繁華，如今何等冷清，成了一座實實在在的冷宮，無人問津。
雖是皇子，地位卻還比不上宮裏那些有點體面的小總管。
大門打開着，朝顏往裏面瞄了幾眼，一個人影也沒瞧見，不過也沒有她想像當中陰氣森森的畫面，一推門就會冒煙的那種。
目前看來還算正常，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的節奏，邁着鎮定的步伐走進去。
院子還挺大的，只是沒有花木，只剩幾截樹樁子，像是之前種的花木都被砍光了，之後也沒再種其它花木，看起來有些光禿禿的，除了青石板間冒出的一窩窩野草為這院子增添了幾分綠油油的氣息。
正前方的正殿關着門，右邊配殿的門打開着，裏面應該有人。
朝顏挪到門口的台階下，清了清嗓子，禮貌地喊了一聲，“請問有人嗎？”
等了會兒，有人走了出來，年紀也不算大，四十左右，手上拿着一把拂塵，面上帶笑，和藹可親。
朝顏心說看着還挺面善的，應該不會為難自己吧。
“姑娘看着有些面生，是新來的？”吳公公從台階上走下來道。。
“是芸香姐姐讓我來的。”朝顏先報出芸香的名號，有問題找芸香別找她，說著她把食盒遞過去，本想着對方接了，自己就直接回去了，也不用去見那位四皇子，兇殘倒也罷了，喜歡吃老鼠這樣的特殊嗜好實在讓人無法接受。結果對方並不接食盒，反倒問起她的名字和年紀，問完后還要請她進去喝杯茶，熱情的有點過頭了。
看着吳公公臉上那過分和藹可親的笑容，朝顏感覺更可疑了，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不過又有點好奇屋子裏面是什麼樣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腳一踏進門檻，朝顏就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盯上了。
是一雙眼睛，瞳孔漆黑冷邃，宛若狼的眼睛，看人如同看獵物。
眼神果然有點兇殘啊，朝顏心裏小小地吐槽了一下。
慕天凌斜靠在榻上，眉宇間籠罩着一層陰鬱的氣息，讓那張原本十五六歲的少年臉平添幾分老成，嘴角總是勾着幾分嘲弄的弧度，好像跟全天下的人有仇一樣，一隻手上把玩着一把匕首，手指修長，骨節勻稱，轉起刀來格外好看。
朝顏悄悄抬起視線瞄了一眼前面的人，乍一眼看過去臉好像長得還不錯，再悄悄瞄一眼，糟糕，和變態對上視線了！
她立刻低頭裝鵪鶉。
站了足足有三分鐘，朝顏才聽到對方叫她過去，她提着食盒慢慢挪過去。慕天凌看着她烏龜般的移動速度，漫不經心的聲音里同樣帶着幾分嘲弄，“你很怕我？”
朝顏心裏呵呵，自己又不是小孩子，雖然外表看着只有十二三歲，但內心可比你這小鬼成熟多了，不過還是別離太近了，免得被傳染了什麼變異病毒。
“怎麼不說話，難不成是個啞巴。”慕天凌哼了一下，“看來劉公公真是年紀大了，連你這樣的小啞巴都招進來了。”
朝顏知道劉公公是御廚房大總管，但從沒見過真人，照這小鬼說的難道已經很老了？
“小啞巴，你叫什麼？”
“.......”都叫人啞巴了還問叫什麼，腦子有毛病吧。
“小啞巴，我跟你說話呢。”
朝顏感覺對方語調一沉，下一刻面上一陣冷風撲來，隱約帶着點冷冷的香氣，那把亮晃晃的匕首突然刺過來，離她的眼睛只有一線之隔，刀柄被握在那隻白皙修長的手上，刀后是一雙陰鬱冷漠的眼睛。
朝顏手一抖，手上的食盒掉到地上，從裏面骨碌碌滾出一個饅頭，菜湯也撒了出來，眼睛卻有點被那張臉迷住了，劍眉深目，高鼻樑，薄嘴唇，下頜線明顯，五官真是耐看......念頭閃過，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
下一刻朝顏感覺臉上一片生疼，慕天凌單手掐住她瘦弱的小臉，指節修長有力，像是老虎鉗子一樣，指尖微微冰涼，像是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掐在她臉上還有點降溫。遮在她右邊臉上的頭髮稍稍滑落，露出一小片疤痕，他用匕首挑開看了一眼，朝顏還以為會把他嚇一跳，結果那張冷臉毫無變化，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她，旋即冰冷的刀尖又回到她的左眼上，比劃着從哪兒開始挖。
朝顏有點害怕了，不是怕人，而是那雙眼睛太過平靜冷漠了，一點善心都沒有，一魔怔真能下得去手。
夭壽啊！自己要成瞎子了！
“殿下，咱們無冤無仇，”朝顏後面的話還沒說完被掐得嘟起的嘴角一時沒兜住，口水流出來了，慕天凌立刻收回手，用十分陰鬱且嫌棄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宰了她的心都有了，旋即拿出帕子擦手，擦完后連帕子都不要了，直接扔在地上，又讓吳公公打盆水來洗手，真是嫌棄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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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也很尷尬，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擦了擦嘴角，儘力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滾。”慕天凌冷冷吐出一個字。
朝顏立刻告辭，腳還沒邁出門檻又被他叫住。
“回來。”
一會兒讓人滾一會兒讓人回來，腦子有毛病吧。
“幹嘛？”朝顏不耐煩道，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本來面目，慕天凌瞥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一句，“把地擦乾淨。”
朝顏心裏嘟囔一句小心眼。
吳公公貼心地給她拿來抹布，還客氣地跟她說了一句“有勞姑娘了。”朝顏心裏吐槽道不是說請自己進來喝茶嗎，茶呢？
在朝顏蹲在地上擦地時，慕天凌坐在榻上安靜看書，和之前那副兇殘模樣判若兩人，朝顏心裏吐槽道這貨該不會有雙重人格吧？
“你長成這樣，晚上不會做噩夢嗎？”慕天凌隨意問了一句。
朝顏心說要你管，慕天凌瞥了她一眼，又補了一句，“日後也嫁不出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當本姑娘好欺負的！
朝顏抬頭看向他，眼睛裏閃爍着一點努力擠出來的晶瑩淚光，可惜沒有洋蔥，在眼前熏一熏的話絕對能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姑娘家能屈能伸，該示弱還是得示弱，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抿着小嘴，做出十分堅強的樣子，“不嫁人就不嫁人！”
慕天凌瞥了一眼那點芝麻粒大小的淚光，終於動了一點憐香惜玉的好心，安慰道：“放心，沒人想娶你。”
朝顏：“……”天殺的，你給我孤獨終老！
慕天凌又換了個話題，隨意問道：“外面的人都怎麼說我？”
朝顏道：“殿下要聽實話？”
慕天凌沒吱聲。
朝顏琢磨了一下，如實回道：“那個，外面都說殿下脾氣古怪，喜怒無常。”她在心裏補了一句不是精神有問題就是神經有毛病。
“還有呢？”慕天凌道。
朝顏道：“還有，那個，說殿下喜歡抓老鼠吃，這肯定是謠傳。”
慕天凌道：“還有呢？”
朝顏心說怎麼還沒完沒了了，非要聽大實話是吧，那就滿足你，“外面還說殿下大字不識一個，一點都不討皇上喜歡，”說到這兒時，慕天凌臉色一沉，眼神陰鬱無比，她立刻打住後面的話，心想這是碰到逆鱗了，默默挪遠了些，免得被波及。
“這宮裏的人就喜歡說閑話，殿下不用放在心上。”吳公公勸解道。
慕天凌冷笑道：“舌頭長了就該割了。”說完他瞥了一眼朝顏，貌似在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嘴，她心說自己又沒在背後亂嚼舌根，凶什麼凶！
吳公公送她離開時，和藹可親地跟她說道：“殿下剛才跟姑娘鬧着玩呢，姑娘別放在心上。”
朝顏心裏呵呵。
“難得殿下和姑娘聊得投緣，姑娘以後常來坐坐。”
“……”呵呵，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