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梁漱溟的意義(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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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他對孔子、儒學並非反對、拒斥,而是不同意將其作為一種“准宗教”的國家意識形態強迫學校灌輸、學生接受,反對將其作為國家意識形態對孔子頂禮膜拜。在《對於新教育之意見》一文中,他謹慎地表示對於“孔子之學術,與後世所謂儒教、孔教當分別論之。嗣後教育界何以處孔子,及何以處孔教,當特別討論之”。在臨時教育會議上,他又提出“學生不應拜孔子案”,由教育參事蔣維喬作說明,列舉了學校不應拜孔子的三項理由:一、“孔子並非宗教家,尊之自有其道,今乃以宗教儀式崇奉於學校之中,名為尊孔,實不合理。”二、“今以似是而非之宗教儀式行於學校,既悖尊孔之義,尤乖教育目的。”三、“憲法公例,信教自由為三大自由之一。今以學校拜孔子之故,致令他教之子弟,因信仰不同,不肯入學,既悖憲法公例,尤於教育普及大生障礙。”在他看來,思想自由、多元,是教育獨立的重要條件。

將教育從統治者的政治桎梏下解放出來,強調教育的獨立性,確有劃時代意義。再進一步說,即便作為純學者、純教育學家,提出這種觀點在當時已屬不易,而身為主管全國教育的最高行政官員,蔡元培不僅不擴大自己的權力,反而主動“放權”,則更為難得。因為古往今來,從政之後為權、利所誘,改變、背棄自己原來的學術觀點、政治思想的學者比比皆是,數不勝數。“昔賢垂範到斯今”,作為教育總長卻提倡教育獨立,而不是強調、擴大*和總長對教育的權力,唯願後世主管教育的官員們都有這般識見與胸懷。

身體力行是蔡氏特點,在民國初年黨派紛爭激烈的環境中,他請資深教育家范源濂(字靜生)做*次長。由於范是與國民黨作對的共和黨人,一些國民黨*、亦是其好友對此舉大為不滿,頗為憤慨,而另一方面範本人也不願為“敵黨”所用,堅辭不就。蔡元培不顧黨內同志的反對,兩次拜訪范源濂,誠懇地對他表白:“現在是國家教育創製的開始,要撇開個人的偏見、黨派的立場,給教育立一個統一的智慧的百年大計。國民黨里並不是尋不出一個次長;我現在請先生做次長,也不是屈您做一個普通的事務官。”“教育是應當立在政潮外邊的。我請出一位異黨的次長,在國民黨裏邊不是沒有反對的意見;但是我為了公忠體國,使*有全國代表性,是不管這種反對意見的。聽說您們黨里也有其他看法,勸告您不要自低身份,給異黨、給老蔡撐腰;可是,這不是為國民黨或我個人撐腰,乃是為國家撐腰。我之敢於向您提出這個請求,是相信您會看重國家的利益超過了黨派的利益和個人的得失以上的。”經過他的勸說,范氏欣然就職。蔡元培在報上看到前清學部人員胡玉縉的《孔學商榷》一文,頗為欣賞,便邀胡到*工作,並不介意胡曾是“舊政權”的官員。沒想到,*承政司在委派胡工作的便函中有“奉總長諭”字樣,胡甚不滿,立即寫信給蔡元培,毫不客氣地批評說:“惟‘諭’字似承亡清陋習,現雖一切程式尚未規定,而**性質之字樣,必屏而弗用。民國前途,方有冀幸。”對胡的批評,蔡元培不僅不以為忤,反而複信致歉,表示接受,承認自己對此“字句小疵”負有責任,並進一步反思道:“無論**、共和,一涉官吏,便不能免俗,曰諭,曰派,皆弟所蹙然不安者。以冗故未遑議,致承政廳遂襲用之。”

蔡元培後來曾回憶自己當教育總長時的用人原則:“我那時候只有能者在職的一個念頭,竟毫沒有顧到老同志的缺望,到正式組織時,部員七十人左右,一半是我提出的,大約留學歐美或日本的多一點,一半是范君靜生所提出的,教育行政上有經驗的多一點,卻都沒有注意到黨派的關係。”*一半部員竟由范源濂提出,可見他請范源濂出任次長是真正授其實權,並非要其僅僅“挂名”,只是顯示自己包容各派的“點綴”。

教育要超越黨派,承認教育是“天下公器”而不是一黨之私產,因此教育應“立在政潮外邊”,確是他的真知灼見;而以一個黨派要員執掌教育行政部門,卻力邀敵對政黨的合適人才做自己的副手,則是他的胸襟、人格的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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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何以至此(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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