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穩妥與功利

第2章 穩妥與功利

上海某普通住宅區,一棟老舊的民房。

剛剛襲擊日軍倉庫不成反中埋伏的那群人正集中在這裏的一間屋子裏。

“可惡~!”一名精壯男子本想要用力捶打牆壁發泄一番,卻被他身旁的另一男子給阻止了。

“能不能剋制點?你還嫌不順的事情不夠多麼?!”

“我……”面對指責,想要發泄的男子也立刻冷靜下來,畢竟他也清楚,如果在這裏弄出太大動靜,很可能會成為周邊普通老百姓們的談資,萬一有人家長里短的時候提到了半夜的大動靜又正巧被有心人記住了,自己一行人暴露的危險就更大了。

“我就是不明白了,咱們一幫黨國精銳,怎麼來了這上海接連兩次事都沒幹成,今天還差點被人給堵在那回不來了……”

“會不會是情報泄露了?”另一個看上去並不魁梧,但是眼鏡背後透出精光的彰顯別樣的睿智,同時一副書生打扮也絲毫沒有違和。

“你是說,咱們之中有內鬼?!”一個差點驚呼的艷麗女子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放屁!”想發泄的精壯男子還是沒忍住這份粗獷,不過也被剛剛阻止他的男人一個眼神給震懾了。

“別瞎想了,剛剛咱們那樣的處境,如果真有內鬼,他是有多無私?準備和咱們同歸於盡么?

所以,不管是誰,也不要再有這樣的懷疑!今日之事,恐怕是咱們踩點的時候被人察覺到了端倪,這份佈局絕非偶然。

當然,也可能被發現的不是我們,而是另外那群人,雖然他們最後幫我們脫困,也並不能就代表他們沒有任何暴露的可能。”

這名男子應該就是這群人的負責人,不過,他的這番說辭雖然讓其他人都不再繼續糾結剛剛發生的事,但是,在這群行動隊員的心中,接連失利的事實已經根深蒂固。

縱然這一次可以怪在別人頭上,那上一次呢?

當然,他們心裏雖然清楚,卻是不會有誰敢隨便說出來的。

“頭,您說剛剛那群人是什麼來路?共產黨嗎?”書生眼鏡男轉換了話題,同時也保持着連貫性。

“有這個可能,但也不一定就是他們的人,這裏畢竟是上海,魚龍混雜,事實上那幫人今天過去的目的是什麼咱們都沒法弄明白,有可能他們也是和咱們一樣準備襲擊那個倉庫,多半也是得到了某些消息。

同時,也可能那伙人就是準備去搶奪鬼子的物資而已,未必是真心抗日。

尤其是他們出現的時機,很顯然他們在暗中等待時已經發現了我們,那麼他們等在那一動不動不冒頭的動機就未必單純了。

很可能,他們是打算偷襲咱們也說不定,不過鬼子的出現讓他們改變了計劃。

當然,最後他們給我們解了圍,這點看上去的確有點像共產黨的作風,畢竟他們平日裏總是提那什麼‘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既然是一幫沽名釣譽之輩,自然也不會真的見死不救。

但是,也不排除是其他的人,原本是打算獨吞那倉庫里的物資,可惜竹籃打水,索性賣咱們一個人情,也或未可知。”

領頭這人的分析倒是還算全面,不過他骨子裏透出的“傲慢”和對其他勢力的不信任溢於言表。

“頭分析的在理,那咱們接下來如何?是靜默幾日還是繼續行動?要不和上海站的人聯繫下?”書生眼鏡男似乎是一個副官的角色,順着自己領導的意思繼續引導話題的同時,也沒有忽視自己的職責。

“這個先不急,上峰派我們過來就是認為上海站這幫人長時間寸功未立,尤其是那個陳焱章,他的親哥哥當了漢奸,誰能保證他沒有暗通款曲?指不準這上海站都被他賣光了,所以才是今日這光景。

而且,誰也不能保證他不知道咱們的到來對吧?上次行動可沒有第三方的人插手,又為何同樣走漏了消息呢?這陳焱章的嫌疑始終很大啊……

雖然上峰沒有明令讓咱們去直接把陳焱章抓了,但是,如果他真的背叛了黨國,日後這上海站就需要咱們親自為系了。

到時,我陸傑自然會帶着兄弟們在這裏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原來,這支隊伍隸屬於國民黨軍統,是一支裝備精良,單兵能力出眾的精銳,而他們來此的目的,是因為軍統內部對於上海站站長陳焱章的疑心越來越重。

自從汪偽政府名義上接管上海之後,陳焱章的哥哥陳淼篇仗着自己陳家有人能攀上周佛海的關係,從一個混跡市井的無賴搖身一變成了偽軍副團長,平日裏實際受控於駐滬日軍,沒少干欺壓百姓的勾當。

也正是在這之後不久,軍統上海站似乎遭遇了重大變故,日軍的一系列行動以及公開處決弄得滿城風雨,也極大地打擊了抗日士氣,雖然各種言論都有,但是軍統上海站行動趨於平緩,多年來近乎寸功未立卻是事實。

不過,陳焱章自己倒是沒有出事,而且依舊坐在那個位子上。

或許是軍統內部對於處理陳焱章的意見有所分歧,也可能是他背後有人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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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一次軍統的確做出了行動,畢竟上海作為一個情報集中離散的重要大城市,早已是抗戰期間情報站必爭之地。

“經過這兩次失利,且不說到底是怎麼泄露了情報,單從鬼子的佈局而言,這背後不可能沒有一個高人,會不會就是那個特高課的影佐親自指揮?”

陸傑的提問讓眾人面面相覷,就連書生眼鏡男也故作思考,唯有那名艷麗女人一臉得意。

“頭,剛剛那鬼子軍官我倒是見過,叫小田原,的確就是影佐的手下,平日裏就像影佐的哈巴狗一般,指哪打哪,而一旦影佐出席什麼活動時,他都會形影不離進行護衛,既然剛剛是他帶隊,幕後之人多半就是影佐無疑。”

“雅麗這麼肯定,那就一定是了,既然這影佐給咱們添了不少麻煩,來而不往可不是我的作風,一起商量下有沒有針對他的機會?”

這個小分隊裏早有了默契,那就是陸傑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會有任何人進行任何質疑。

眼下,下一個目標也算敲定了,需要他們做的便只剩群策群力。

當然,這種討論也就只是一個過程,最後拍板的依舊是陸傑自己。

“頭,聽聞這個影佐不僅十分狡猾,而且精通漢語,讀過不少咱們老祖宗的經典,平日裏就蹲在日軍本部里大搞運籌帷幄,不過這人應該很自負,尤其是喜歡接觸各種各樣的人,通過他自己的判斷來將各種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很多大漢奸多的場合他倒是很願意親自出面,不過這些場合鬼子一向管控的很嚴,要混進去恐怕都有困難,更別說近身了……

這事,還需要更多的情報,不如咱們分頭去搜集一番?”

雖然沒有否定陸傑的方針,但是書生眼鏡男也繼續履行着自己副官的職責,力求將計劃更完善,不能倉促行使。

“黃副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其實吧,這個影佐就在三日後即將於七寶樓宴請上海商會的人,那個商會會長萬寶來親自作陪,屆時正因為與會人多,即使是影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特地把自己和這幫上海的有錢人分太清,不然怎麼標榜他們那‘大東亞共榮’呢?就是到時候湊熱鬧的估計也不少,要動手的話最好還是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混進去。”

“既然是奸詐狡猾的影佐,咱們更可能下手的地方他自然不會輕易疏忽,恰恰是人多的地方,恐怕他也會料到咱們不方便動手,反而能有可乘之機……至於那些有錢人嘛,和鬼子‘和光同塵’,又和漢奸有啥區別?”這樣的論調,算是直接把行動方針給確定了,而且,陸傑已經這麼說了,多半是已經有了決斷,但是其他人心裏可不敢苟同,尤其是黃副官,他需要指出其中可能的弊端。”

“可是,頭,萬一傷人太多,很容易造成負面輿論壓力啊,重慶方面也不好看了……”

這話已經足夠委婉,可陸傑依舊打算一意孤行,因為他看準了這次行動最有機會一擊即中的關鍵所在恰恰是因為人多混雜。

“就這麼定了,只要殺了影佐,就不存在任何壓力,賠上幾個漢奸的命而已,有何可惜?”

黃副官無言以對,他知道陸傑的行事如此急功近利不折手段應該是有更多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原因,但是,他清楚這裏面一定和這兩次失敗有着必然聯繫。

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陸傑帶人初來咋到本想着一鳴驚人,卻險些一事無成地成為瓮中之鱉,以陸傑的野心而言,他想要的是立刻馬上得到讓所有人閉嘴的戰功。

和雅麗的對視中,黃副官看到了對方讓他自己不要再繼續,至於其他人,似乎全然不以為意,他也只能欲言又止。

很快,隊員們各自散去,房間裏歸於平靜。

而這個不平靜的夜晚也同樣很快過去了。

第二日一早,上海警察局長古絕淵的府邸。

“少爺,起來了嗎?您要準備去學校了。”

“別急嘛,還早。”

一邊呼喊一邊敲門的女傭看到打開門的少爺已經穿戴整齊,便沒再多言,低頭致意緩緩推開後繼續去忙自己的事了,不過她心裏還是有點小九九,“如果哪天少爺需要人服侍才是真的奇怪吧……”

古府的餐桌上是沒什麼雜音的,倒不是有人特地規定,只是平日裏這個飯桌上多半無話可說罷了。

應該有四五十歲的古絕淵看上去依舊龍馬精神,他把自己的兩撇鬍子打理的很嚴謹自成風格,此時正坐在主位一邊看着報紙一邊悠閑地吃着中點,那些西餐他是吃不慣的,這位自帶氣場不怒自威的風雲人物,似乎很習慣於邊吃早餐邊看報,算是一種日常。

大太太也就是古月的生母坐在古絕淵左手邊第一個位子,她是古絕淵的髮妻,一起風雨同舟二十多年卻沒讓歲月在自己風華絕代的容顏上留下太多痕迹,不過,她沒有特別的喜好,中西皆宜,所以廚師們為了表示尊重而不是讓大夫人顯得“隨波逐流”,每次都是特地為她換着來,一個星期里都不會重樣。

二夫人也是姿容不俗,而她的女兒正坐在她的對面,繼承了她的優點,出落得亭亭玉立,儼然大家閨秀的樣子,不過這母女倆同樣平靜的臉上似乎帶着幾分刻意掩藏的複雜神色,不經意間還是有所流露,尤其是那謹小慎微的做派,甚至有點正襟危坐的感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對這母女而言,在這個家裏的位子十分尷尬。

當然,最開始並非如此,古絕淵並不是不會一碗水端平的主,而且大夫人與人為善,根本就不介意二夫人的存在,權當自己多了個妹妹一般十分親昵。

可惜,家國天下,大環境變了,家裏自然也就變了,更重要的是二夫人的親哥哥便是上海警局前任局長葉雲天,就在日軍正式進佔上海之時,寧死不屈的葉雲天被他的好兄弟,時任副局長的古絕淵親手槍殺了,之後古絕淵得到了日本人的賞識,接任了局長一職,這也是“大漢奸”的由來。

三夫人看上去的年歲和二夫人相近,都不過三十齣頭,但她卻並不喜歡旗袍,因為會影響到自己的行動能力。

幹練的齊肩短髮和眼神中若隱若現的精光都彰顯着這名夫人的與眾不同,不施粉黛的常態卻別有一番英姿颯爽。

而這些習慣是因為她來自青幫。

與她不同的是,她的女兒看上去十分恬靜,並沒有舞刀弄槍的樣子,尤其是一副眼鏡的襯托下顯得分外知書達理。

最末尾坐着的是四夫人,她與其他三位最大的不同是一身洋裝和精緻的髮型,以及面前擺放的食物。

她的面前有好幾個碗,除了米飯以外還有鹹菜、魚乾、海苔和味增湯,因為她是日本人。

雖然並未和古絕淵生兒育女,可她骨子裏透出的自信溢於言表,儼然一副“正主”的姿態,再加上自以為傲的青春靚麗,也就自然而然地沒把其他幾位夫人放在眼裏。

這樣的家裏,這樣複雜的人員情況,別說早餐了,什麼時候吃飯都未必能夠其樂融融,無話可說反倒是一種“平靜祥和”的徵兆,不然,就是有人要挑事了。

“我吃好了,先去上學了。”

有條不紊地快速消滅了自己的早餐,古月不失禮貌地準備第一個離開這無話可談的餐桌。

“哥!請等一下!”

剛剛還在假裝自己透明的二小姐似乎有點慌神,一邊喊出聲一邊快速把受中的麵包塞進嘴裏,可古絕淵疑惑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慄,趕忙低頭道歉自己失態了,偏偏忘記自己嘴裏還含着麵包。

“慢點吃別著急,有事嗎?”

對於自己的妹妹,古月至少能做到正常的憐惜,無論各自母親身份如何,作為一家長子,那份血緣的紐帶是不應該分割的。

“陳伯今天請假了,我們得坐你的車上學,可以嗎?”

一旁得三小姐也趕緊附和着使勁點頭,不過她的早餐主要是粥,比較容易咽下去。

“行吧,那我在車裏等你們,不急。”

沒有多說什麼,對古月而言這麼點要求也沒必要糾結。

“沒事,我已經吃完了!”

“我也是。”

隨即兩位小姐一一向諸位長輩行禮邊跟着古月離開了房子。

“三個孩子倒是關係融洽啊。”一口不夠流利的中文,尤其是特地用上的語氣詞卻偏偏音調過重,顯得十分突兀,一如四夫人這句話本身。

“家和萬事興。”

在古絕淵簡單的應和之後,餐桌重歸平靜。

屋外,古府傭人齊小飛已經備好了古月的車,他在古府不僅是古月的司機,更算是書童的角色,而且在古絕淵的關照下允許他和古月在一個班裏讀書,以此來表示對齊家夫婦幾十年來始終為古府操勞的回饋,此舉自然也受到了傭人們的一致感恩戴德。

“少爺,二小姐,三小姐,陳伯已經跟我說了,不用擔心,準備不會遲到。”

看到自己主子來了,齊小飛自然是笑臉相迎,不過平日裏兩位小姐都是叫他“飛哥哥”的,畢竟是一個屋子裏一起長大,也並沒有主僕之別。

“有勞飛哥哥了。”

這兩聲不約而同的回應讓齊小飛忍不住一臉得瑟,只是古月那古井無波般的眼神里似乎射出了兩道電光,讓齊小飛靈魂深處不由一顫,趕忙兩聲“不妨事,應該的”隨即立刻打開了車門,始終低着頭不敢再有絲毫“逾矩”的行為。

這樣的反應倒是讓兩位小姐忍俊不禁,似乎也只有在沒有家裏大人在的場合里,她們才能輕鬆一些。

很快轎車駛出了大門,古月也開始了習慣性的閉目養神。

不過,齊小飛“偶然”間在後視鏡里看到了兩位小姐欲言又止並且互相“推搡”,似乎她們有話想說卻又在糾結到底誰來說出口。

不着痕迹地輕輕拍了拍古月並示意他看一看後座的情況。

沒有介意齊小飛打斷自己的小憩,古月很快便注意到自己妹妹們臉上的糾結。

“有事嗎?跟我不需要太講究。”

特地轉過身面對自己的兩個妹妹,古月一臉坦誠,這份關心可沒有半分參假。

而自己兄長如此鄭重其事,剛剛還在“互相推搡”的兩位此時猶如犯錯被抓現行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那份暖心卻依舊受用。

“還是我來說吧,不等她說完估計就已經到校了。”

二小姐一邊說著一邊用上了一種“睥睨”的眼神去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隨即在“招架突襲”中笑開了花,不得不說這兩姐妹的關係可比古府其他人更像是一家人。

“哥哥,其實今天是我們拜託陳伯的,就是為了蹭你的車子,因為有件事要拜託你,又不好在家裏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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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小透明的自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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