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杜鵑的夜(1)
關鍵詞:短槍手;高跟鞋;直排式熱水器
周五深夜,我在13棟9a陽台的大花盆后屏住呼極,鉚足勁獃著,像一隻蝸牛那樣寧靜。***
卧室的燈一滅,我就像接收到暗號一樣,無聲地閃了出來,施展輕功,躍上窗檯,跳進裏頭。
這時公子已把杜鵑的衣服脫光了。公子說:“快點快點,這事兒我爸媽比我還着急。”他笨手笨腳地把杜鵑後腦勺壓着的枕頭抽掉,一下墊到她的股屁底下。杜鵑雙手護胸,故作矜持:“哎呀你輕點好不好?把我的頭都扯掉兩根啦。”不久,她就呻吟起來。公子也挺快的,來去如風,摧枯拉朽的,沒幾下就悶雷加小陣雨似的,頹然結束,裸身癱倒床邊。
他仰倒,對着天花長嘆一聲。
“希望這次行吧。”杜鵑卻意猶未盡,憤憤地說:“哦,你就好!你每次比打針還快!怎麼弄啊!如果不是為了孩子,你連針都不會打啦!”公子沒理她。五分鐘后,鼾聲如雷,響徹整個卧室。杜鵑起來,狠狠地了蹬他兩腳,恨恨地說:“做夢做你的孩子去吧,短槍手,還怪我!”
她在床頭櫃摸了樣什麼東西往自己身上放,按動了電掣,東西嘎吱嘎吱地在體內工作了一會兒,她開始哼哼哈哈,最後大叫了一聲,像被鎚子一下擊中那樣,表痛苦萬狀,嘴角卻萬分快意,定格了半秒,倒頭睡去。於是,卧室又恢復了寧靜。風真的起了,推着黑夜的雲,從海那邊堆涌過來。我估計明天會下雨。樓下花圃的枝葉吹得簌簌作響,癩蛤蟆暫時閉了嘴。我溜到廳外,那兒吊著一個魚風鈴正隨風起舞。鐵做的魚骨敲打着魚頭,出清脆的聲音,更顯依山小區的寧靜。路燈和不遠處樓盤透射而來的光,把風鈴的倩影投到掛鐘旁邊的牆上,風一轉,牆上的魚兒就像遇到水一樣,垂直晃動起來,身體不停地轉呀轉,恍如身處深海,奮力上游。
不一會兒,燈就亮了,杜鵑披頭散地走到客廳,我已閃電般地跳上廚房的窗檯,逃之夭夭。
它讓我垂涎欲滴。
我長久地看着它,眼也不眨。人類有雲,望梅止渴啊。直到風停了,我才從幻覺中醒來,抽身進了廚房。這個家吸引我的不光有形而上的東西,還有一些唾手可得的現貨,它們就藏在廚房腳踏式的垃圾桶里。沒有孩子的年輕夫妻做飯就是大手大腳,毫不吝嗇,每晚把吃剩的東西直接往桶里扔。這種浪費我喜歡。杜鵑和公子是在網上認識的。他們在q群用的就是現在這個名字。q群有線下活動,他們就見面了。一開始公子對杜鵑只是好奇,但是有了酒後的第一次后,他就騎虎難下了。
沒錯,杜鵑就是一隻母老虎,她來自農村,你跟她睡了如果她不喜歡你就罷了,如果她喜歡得想結婚,你就麻煩大了。那會兒杜鵑信誓旦旦,揚公子不娶她的話,她就跟他同歸於盡。公子憑什麼就要信?憑他越來越熟悉她。他越是了解她,越是害怕。他后怕得經常在夜裏倒抽一口冷氣。他從此戒了酒,就是因為要對自己那次貪杯貪色的懲罰。但沒有用,沒路回頭了。
杜鵑說,不去登記,我就從你家陽台跳下去。公子知道,那不是嚇唬他的。以她的體重,她肯定會順帶砸死路過的一個保安。她素來跟保安有仇。有一次,他們到海邊去,保安不讓他把車停在沙灘附近,公子挺憋氣,但還是決定開走,杜鵑不同意,她跑下去,指着停在旁邊的一輛奔馳說:“王八蛋,為什麼它能停,我們就不能停?”
保安扯着脖子說:“死三八,你罵我啊?告訴你,我就是玩歧視!這兒是私人承包的,歸老子管,老子就是嫌你車破!”他話沒說完,就哎呀了一聲,額頭被杜鵑的高跟鞋砸中了。鞋跟太尖,他一臉是血。他捂着臉衝過去打杜鵑,公子只好下來參戰,但後來公子現自己是多餘的,因為保安拿對講機喊人時,光着腳的杜鵑已把另一隻細腳跟釘進保安右邊的耳朵!
公子立即把光着腳的杜鵑拉上車,逃跑時打方向盤過猛,一踩油門撞到了一棵棕櫚樹上。逃之夭夭后,他沒有去保險公司報案,免得要回去拍攝現場。迄今為止,他就是和朋友一起,也不敢再次踏足那片本市最著名的消暑沙灘。類似這樣的事月中生好幾宗呢,簡直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活動。所以他的活動空間越縮越窄。每次事後杜鵑都罵咧咧地說:“想欺負我男人?我跟他拼了!”所以,不做她的男人,她會把他閹了的。他終於明白,他跟她原是不同的兩類人。他是知道後悔的那種,比如後悔認識了她;而她是永不悔的那種,哪怕她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