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童年趣事
年味散了之後,小姐同我日日在村裡玩耍,有一回,我們在後院看見牤牤種的西紅柿,特別大個兒,如同現在的大蘋果一樣。小姐就硬說那是蘋果,我說是西紅柿,小姐說西紅柿沒有這麼大。
不管我怎麼說,她就是堅持這大紅果子是蘋果。
我有點着急,為了證明那就是西紅柿,我在後院圍着的綠刺籬笆里,找了個空隙,用手撥開一個容我進出的洞,爬了進去,摘了個西紅柿下來,當著小姐的面咬開,西紅柿汁水四溢。
我舉起來要給小姐看,證明我說的才是對的,但她說:“你偷吃西紅柿,小心牤牤罵你。”
不多時,天擦黑了,牤牤回家了。我把偷吃西紅柿的事兒告訴了她,牤牤聽了笑起來,不但沒有罵我,還問我那西紅柿真種的這麼好嗎?居然能認成蘋果。
牤牤為自己的高超種植技術感到高興。
還有一回,公公趕集,帶了桃子回來,我從沒吃過桃子,第二天跟着公公牤牤上地里去,還想着桃子的味道。帶着小姐悄悄跑回家,可是家裏鑰匙我倆沒有,我就帶着她鑽狗洞,狗洞對那時候的我來說,還是比較寬的,小姐比我大些,但是她比較瘦,也能爬着跟在我後面。
鑽狗洞的感覺很神奇,雖然一輩子只鑽了這一次,但印象非常深刻——我家的狗洞是水泥澆築的,前面交代了,我家是紅磚屋,紅磚糊水泥,堂前地勢故意修了些坡度,加上這幾年沒養狗,我牤牤又是勤儉人,里裡外外都打掃的很乾凈。
順着狗洞往屋裏爬時,屋裏比較暗,反而背後漏的光多,手腳並用,四肢屈行,沒幾下就爬進了家裏。我鬆了口氣,伸展四肢站了起來,往屋裏四下一打量,很快找到了目標。
昨晚公公把桃子放在膠袋裡,高高地掛在牆上一顆釘子處——那裏是專門掛東西的地方,對小孩子來說,即使踩着條凳,也是夠不着的。
但,用扁擔就不一定了。我拿着扁擔對準膠袋和釘子的交接處,由於扁擔對我來說有些重,戳了好幾次都沒中,但我吃桃子心切,不管那些,手臂都發酸了,也要硬頂。
“咚咚咚”
桃子落地滾了兩下,我心裏一松,手裏扁擔也滑一邊去了。小姐喜從天降,連忙撿了桃子,我倆打開大門,到廚房瓦缸里舀水洗了桃子,那桃子真好吃!什麼味道我都不記得了,就記得好吃,香!
後來小姐在油炸屋村上小學了,跟我玩耍的時間就少了,就算是放學,小姐也跟村裡其他孩子在一起玩。
有一次,我見到公公在打小姐,似乎是她沒寫作業?忘了。
總之,我看到公公拿着細長的竹條,狠狠打在小姐伸出來的手心上。據小姐後來回憶,那竹條還刮到了她的臉,說是十幾歲的時候,她都還能看見隱隱約約的印子——不過我倒從來沒注意過是否留有疤痕,因為從小到大,我都記得小姐長得又瘦又高又白凈,皮膚似乎沒有什麼划痕?當時她讓我仔細去看,我也沒找到她說的那條痕迹。
但我想,即使身上沒有,心裏也總是有的。
與小姐相反的是,雖然我還沒有上小學,卻已經認得許多字了,公公牤牤在我犯錯時,也從來不打我。即便有一次,我和小姐在玩一個非常荒誕的遊戲,猜拳還是扮家家?總之我要依照遊戲規矩,在老屋兩座沙發中間的空隙中,拉一泡屎。
小時候的我,還真的照做了。
做完之後,我也擔心會挨打,但是公公牤牤回來后,我告訴他們,他們卻沒有打我。牤牤還移開了沙發,把那坨粑粑打掃了。又灑了火灰,掃了好幾遍。
小姐同我玩的少了,我就經常去找她,有次去她學校里,路上還看到一朵非常漂亮的花,像是橘紅交織的百合,也像是變異的南瓜花。但是後來的人生中,我再也沒有見過一樣的花。
到了小姐的學校里,她還沒有下課,下課之後,她看我來找她,就帶我玩滑滑坡——她們學校後面有個土坡,許多孩子跑到上面,坐着從土坡上溜下來,對孩子來說非常有意思。
我也開心的學着玩兒,但沒玩幾次,她就要上課。我一個人又在外面玩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孤單冷清——她們學校建在後山的後面,還要再走一個峽谷,穿過小路,再爬小半截坡才到。這裏人煙比我家那邊還稀少些,離每個村子院落都不近——現在想來,正是幾個村子的中心,離誰也都不算太遠。
小學只有三五間房,是青瓦白牆的,看着有些滲人。後來也敗落了,荒草叢生的,連房子的木骨架都露在了外面,不過當時在裏面上學的人,不會想到罷了。
我離開學堂,下了坡,又走到峽谷與油炸屋相連的小路上,路邊水田漠漠,幾隻小鳥時而飛起,有農人在田間趕着耕牛,看到耕牛,我想起一件事,那是在小姐還沒來的時候,那時候家裏還養着一頭大黃牛,公公牽着牛帶着我路過沙子地(我家最肥沃的一塊旱地,靠近河邊,這塊地經常種花生、豆子、芝麻),他突然要捂着肚子,要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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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狗,你牽着牛,公公馬上回來。”
公公把麻繩塞在我手裏,匆匆忙忙跑了,去的方向是沙子地旁邊的荒草堆,那荒草堆下有個極小的碼頭,想必當時他去河邊解決了。
卻說我這邊拿着麻繩,這麻繩對三歲小孩來說,實在是太粗了,而且我手裏這段,細線炸起,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著土黃的光,有一種古老的味道。
而麻繩另一頭牽着的牛,對我來說就太高了,像是一塊古老的巨大岩石活了過來,我覺得自己完全不是它的對手。
果然,黃牛動了起來,它“哞!”地低沉叫了一聲,似乎在疑惑,為啥突然不走了?
見牽繩子的人沒有反應,它踢踏了幾下,蹄子落在地上,揚起不少黃土塵埃。
陽光即將消失不見,整片天空紅中泛黑,馬上就完全黑下去了。我和大黃牛站在田間的小路上,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廣闊田地,極目遠眺,不知多遠的地方,影影綽綽畫著山的青影,此時它們還暈染着太陽的最後一條金線。
太陽的光線不亮了。
黃牛往前走了幾步,繩子劃過我的手心,跟着黃牛走了一段。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不再受束縛了,黃牛加快了速度,奔跑起來,跑向太陽消失的方向,繩子飛快的劃過我的手心,我撒了手,黃牛一騎絕塵消失在蜿蜒的田間小路上。
我喊了起來:“公公!牛跑了!牛跑了!”
不到十秒,公公提着褲子的腦袋從荒草堆里急急忙忙地鑽了出來,他一邊提褲子,一邊問我:“牛跑到哪去了?”
我往前一指,他拔腿就追,半拉屁股還露在外面呢。
後來夜色深了,我和牤牤在家吃過晚飯他還沒回來。我扛不住睡著了,第二天起來,聽牤牤講,那牛跑到蓮花村去了。蓮花村離我們這兒可遠了。
即使這樣,公公牤牤也沒為這事怪我。
……
看到田間水牛時,想起了這事兒,但想事兒不耽誤我走路,很快我就走過了峽谷,走上了山間的小路,快到家時,碰到了打柴回來的牤牤,她挑着兩大捆細樹枝——多是樅樹的,都是乾枯了落在地上的。
“遠狗!”
牤牤看見我就笑了起來,我一回頭,高興的喊她:“牤牤!”
“你去哪耍了?”
“我去找小姐。”
“嚯,你一個人走那麼遠?”
牤牤挑着柴跟我說話,我跟在她身邊覺得很心安,小學堂給我帶來的荒涼感盡數被驅散。
有一日,學校休沐,小姐在後院和村裏的孩子玩。我硬是要加入,他們當中有個孩子就出了個怪主意,要我證明自己是個膽大的人——具體來說,讓我玩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