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眠與偶遇
是夜，月上中天。
沿海三四月份的天氣算不上冷，夜間的窗門習慣性地開了一條小縫透氣，便有源源不斷的濕潤海風吹拂進房間。
企業躺在床上，睜着一雙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皎潔。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抿着唇，煩躁地翻了個身，然後又過了一會兒再翻回來。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倒不是她認床，之前在海上流浪的時候，她甚至還睡過亂石灘，那會兒可還沒有床能睡呢！
只是……企業的思緒再次發散開來。
她想起了她前幾天依舊順着自己的直覺，從外海的航道一路南下，目的地其實是更南邊的一座廢棄小島，路過玉樹的時候根本沒想着停下來，誰知道她一直當導航使的直覺這次突然失靈了。
等到她再發現不對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怎麼繞過了玉樹的最外層海，跑到了環海內，而就在她準備轉身就走的時候，她素未謀面的姐姐約克城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雖說她確實是追尋着某種感應來到的這裏，但那會是她的姐姐嗎？
企業一開始也認為是那冥冥之中，所謂的姐妹艦之間的感應，直到她看見了韶明。
直到臨近夜晚，躺在床上休息的她終於找到了白天她腦海刺痛的原因了——她的精神力暴走了，就在和韶明對視的一瞬間。
十分古怪的是，照理來說，像她這樣八十一級等級的艦娘精神力暴走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才對，一個搞不好說不定玉樹都得被炸沉一半。
但是沒有，她的精神力暴走歸暴走，卻老老實實地就在她體內造反，就像……被鎖在她的身體裏了一樣。
是和她對視的韶明？還是說在那個時候，這座城市的某個誰注意到了她……
有那個能力壓制她暴走的精神力的傢伙，等級至少都在九十五級以上了吧？
九十五級的艦娘，這玉樹還真是深藏不露啊……不不不，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是她的精神力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暴走。
精神力暴走無外乎三種原因，一是她本身的心緒起伏過大，二是等級突破之後身體強度暫時跟不上精神力的強度，三是誰從外部刺激了她的精神力。
企業思索片刻，立馬劃掉了第二條。
她正是因為剛突破了八十一級后，這才往南邊走來，雖然她自詡也是個天資不錯的艦娘，但是一周內連破兩級這種事情還是太驚世駭俗了些。
那麼就是有人刺激了她？
是韶明？
企業沉吟了半天，還是把她劃去了。
她記得她之前在曲陽的時候，有個前輩跟她說過，那些話她至今都還記得。
她說，海事局是不會選取有精神力天賦的人去做一個城區的分局長的。
也許是因為以前發生過，類似分局長契約艦娘之後脫離了海事局的掌控這種事情吧，總之海事局在這塊查的很嚴。
那麼韶明，可以肯定的是她應該沒有精神力才對。
現階段的企業雖然流浪，但對海事局這個籠罩了世界三百年的龐然大物還是有最起碼的敬意的。
這麼說來……那就是第一條？
企業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見韶明后，心底那不尋常的悸動，如此一說，她難不成，對那位玉樹的主人一見鍾情了？？？
開什麼玩笑！
雖說現在企業已經把精神力慢慢地梳理了一遍，但是屬於暴走後遺症的煩躁感一直縈繞在她心頭。
苦思無果后，還得出來了個離譜至極的結論，企業心累地打算出去走走，於是轉頭看向了床頭的位置。
其實之前闡述流浪生涯的時候，有一點企業並沒有和韶明說明——她並不是用自己的本名‘企業’與流浪的朋友們相交的，而是取了一個化名叫白頭鷹。
之所以這麼叫，而且朋友們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的原因，是因為她真的有一隻白頭鷹。
那是一隻名叫死神的鷹，是企業艦裝的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是和企業共享着感知的。
此刻它被企業翻身的動靜吵醒，正從自己被放在床頭柜上的窩裏探出頭來，黑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企業。
企業盯了它半天，突然開口。
“你為什麼還不睡覺？”
“……”
但凡它會說話！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它雖然不是人，但是企業是真的狗！
也許是那雙小眼睛裏的控訴流露得太過明顯，企業扭頭輕咳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穿上了從不離身的黑色露肩大衣，企業理了理頭髮，細白的髮絲在月光下反射着純銀的質感。
走過窗前桌子的時候，看着上面端正擺放着的軍帽，企業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把它拿起來。
她最後走到了房間的門口停下，回頭看向仍然蹲在窩裏的死神，用下巴隔空點了點它。
“怎麼，不和我一起嗎，死神？”
隨着幾下拍打翅膀的聲音，死神輕輕巧巧地落到了企業早就平舉在胸口的手臂上。
“乖孩子，輕點聲音，姐姐還在睡覺。”
這一周輪到約克城所在的一隊負責玉樹周邊的海域巡邏，企業之所以在環海內碰見了約克城就是因為她一頭撞進了約克城負責巡視的海域。
企業幫死神順了幾下飛羽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房門，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客廳。
正在沙發旁的架子上假寐的另一隻死神警惕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企業之後明顯愣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牆上掛着的時鐘。
凌晨三點二十七分。
這倒霉孩子這個點出家門想幹啥？
幸虧企業動作快，連忙比了一個‘小聲’的手勢。
“我有點睡不着，出去走走，很快回來。”
白頭鷹媽媽死神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
可惜孩子正在叛逆期，尤其是像企業這樣決定了什麼之後很難勸回來的。
頂着鷹媽媽的死亡射線，企業用鑰匙打開了大門，一個閃身走了出去之後，無情地用大門隔開了死神的視線。
架子上的死神：……
……
也許是因為玉樹是個四面環海的島嶼，又或許是因為現在是凌晨三點，更深露重，企業拍了拍死神的羽毛，感覺有些冰涼。
不過她們一個是艦船的化身，一個是與前者互為一體的艦裝造物，這點溫度對她們來說都不算什麼。
出了家門后，企業簡單辨認了一下位置，朝着海事局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記得今天白天的時候，看到海事局大樓下面有一個裝飾還不錯的小花園，這會兒正好趁着沒人去看看。
凌晨三點，或許絕大部分的城市都已經深入夢鄉了，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玉樹。
港口的碼頭甚至比白天更加熱鬧，來往或是卸貨、或是出海捕魚的船隻，力夫們的喊着的號子，還有夜市小攤的吆喝。
企業很快拐進了一條小路，高大繁茂的灌木叢隔絕了那些嘈雜喧囂的聲音，也隔絕了她的視線。
在走到這條小路的盡頭，T字路口準備拐彎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企業的視線里。
韶明站在飲料售賣機的面前，手裏拿着兩罐咖啡，轉過頭來微笑地看着她。
企業：……
壞了，起猛了，凌晨三點出門散步結果碰上了我的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