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勢造英雄
在常委們還在開會的時候，呂國棟和趙小剛已經在組織村民撤離了，只見三四十戶人家全都拖家帶口，有牽着牲口的，有捧着電視的，還有更奇葩的，趕着牛車，車上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不像緊急撤離，更像搬家，還有個年輕的後生不顧阻攔說啥要往回走，趙小剛急了，上去就是一腳，接着就大罵：“我操了你個媽的，你他媽想幹啥？不要命了？”
那後生挨了一腳也沒見反抗，只是含着眼淚說：“剛子哥，我家裏所有電器都是新的，冰箱，彩電，洗衣機，功放音箱，錄像機，剛子哥，那是俺爹娘一輩子的積蓄啊。”說罷眼淚再也止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趙小剛也虎目含淚的說道：“兄弟，保命要緊，有人在，咱就能掙回來，你回頭看看，剛娶的媳婦，新生的娃，你要是出了事，這家就完了。”一旁他的媳婦也是哭着說道：“你就不管我們娘倆了？”後生緊盯着家的方向，突然仰頭大聲罵道：“你奶奶的賊老天，俺們就不能過點好日子？”說完，領着老婆孩子奔着高處跑去。
一百多號人，老幼婦孺，好歹的都給弄到了半山腰。呂國棟一看時間已經6點了，估計洪峰就要下來了，趕緊說道：“剛子，給我把人都盯緊了，天氣越來越不對了，我估計真的會有洪水下來！”
“放心吧，全在這呢，拼了明天被扒祖墳，今天也不讓他們下去。”
縣委會議室，緊急常委會還在繼續，只聽梁雪梅說道：“這雨已經連續下了4天，水量之大已經超過往年同期數據，我們做些準備工作還是應該的。”停下喝了一口水，剛要張嘴繼續說的時候，只聽天空傳來一聲巨響“咔嚓”會議室的玻璃全震碎了，佟安生擰頭看着外面烏黑的天空，面色陰沉起身道：“算了，不討論了，我們去和田鄉，實地看一看，有什麼問題，現場解決吧，走。”
還沒等走出會議室，門外秘書臉色煞白的推開了大門：“不，不好了，和田鄉潰堤，呂家村，牤牛村，一片汪洋，傷亡人數不詳。”
靜，出奇的靜，呼吸聲都沒有，梁雪梅滿一邊叫着自己的秘書備車，一邊發了瘋似的往外沖。佟安生反應過來也跟着一起沖了出去，邊走邊打電話：“劉長安書記嗎？我佟安生，我和雪梅縣長馬上下去，我要在現場看到你，並聽到具體傷亡數字的彙報，你們鄉里馬上組織救援，每快一秒鐘，就有可能挽救一條生命，這是你引咎之前唯一能為和田鄉做的一點事了！”
縣裏諸位常委的車還沒到和田鄉政府，就扔半道上了，水太大了，根本看不見路，司機也不敢再開了，眾人下了車，趟着水一步一步的往鄉政府挪，還沒到鄉政府，就看到鄉委書記劉長安，鄉長呂為民，迎了過來。
“劉書記，具體情況是什麼樣的？”佟安生緊繃著臉寒聲問道：“受災人數是多少？傷亡數字是多少？損失情況怎麼樣？”
劉長安苦聲答道：“佟書記，事發太突然了，我們得知消息后就組織人員救災，現在得到的消息是呂家村和牤牛村受損最為嚴重，呂家村在上游，受損相對較輕，倒塌了幾處房屋。牤牛村。。。牤牛村。。。”
“說下去！！！”
“牤牛村地勢低洼，目測水深超過4米，估計不會有生還了！牤牛村有村民38戶，共計146人。”
“什麼？”146人？一個沉甸甸的數字砸進了每一個人的心中，也砸懵了一眾常委，這樣的事故，是要有人摘帽子的，但是，無論如何輪不到梁雪梅，就算敦安縣委其餘的8個人都是罪人，她梁雪梅也是有功的，是她提出來的防洪問題，雖然沒能救下牤牛村的這些人命，但是，態度，人家的態度鮮明的擺在了桌面上，任何人也反駁不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都集中在了佟安生的臉上。
這時，梁雪梅耳邊響起了呂國棟的話，牤牛村將會被在敦安縣的地圖上抹除！一語成讖，現在的梁雪梅沒有其他任何想法，只想趕到牤牛村，在牤牛村自殺謝罪，如果自己聽了呂國棟的話，及早預防，這146條鮮活的生命就不會消逝，自己怎麼就這麼意氣用事，怎麼就在跟這個毛頭小子嘔氣中耽誤了這黃金般的兩天，梁雪梅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做縣長，怎麼就聽不進諫言了呢？
“走吧”佟安生似乎是知道到了自己的命運，無奈的說道：“去牤牛村看看吧，爬也得爬過去，看看我最後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然後回頭挨着看了眾人一圈，最後衝著廖長生說道：“老廖，你回去，組織人力物力儘快趕過來救援，畢竟你剛剛調任不久，各部門協調你最是得力，現在又是政法委書記，警力方面你做安排也最為合適。”說罷領着眾人轉身就走。
眾人來到呂家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半了，呂家村受損相對較輕，沒有死亡，受傷39人，被洪水捲走家禽牲畜若干。房屋倒塌12間，這其中就有呂國棟家的房子，所幸屋裏沒人。
過了呂家村幾里地就是牤牛村了，眾人心情逐漸沉重，洪水已經過去2個多小時了，村子裏的水也在漸漸消退，當梁雪梅看到潰堤口子的時候，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絲毫不差，跟呂國棟所述完全吻合，接着往前走，甚至有人已經開始顫抖，沒有人敢往還沒有坍塌的房屋裏看，生怕看到的是一地死屍。
“你們看，那邊是什麼？”梁雪梅的秘書張永信大聲喊道：“那邊有人。”
眾人順着手指的方向往西邊看去，只見呂國棟站在高崗處舉目四望，身後的趙小剛正召集着牤牛村這100多人，朝着高崗下走來，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人發出一絲的聲音，人們的臉上充滿了麻木與漠然，除了趕路聲和車馬聲，只偶爾有幾聲牲口的響鼻聲。
梁雪梅張着嘴，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到後來直接跪倒在地，掩面哭泣。佟安生也一樣的老淚縱橫，看着走過來的人群，所有人不禁讓開了一條道路。
呂國棟深深的看了眾人一眼，伸手扶起了梁雪梅交給張永信后，面無表情的走開了。
在呂家村暫時安頓下了受災的眾人，呂國棟取回了早就停放在高處的汽車，點火，加油，一氣呵成，呼嘯着衝出了呂家村，被甩了一身泥的縣裏眾位大員沒有人有怨言，看着遠去的汽車一臉的感激。
“領導啊，救救我們吧，家沒了，田沒了，啥都沒了，這日子以後可咋過啊”
梁雪梅和佟安生面面相覷，隨後梁雪梅走出人群高喊道：“鄉親們，你們放心，縣委縣政府是不會不管大家的，佟書記已經命令縣裏所有部門緊急籌措應急救災的物資，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運送過來，肯定會保證大家有衣穿有飯吃，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大家團結在一起，共同克服這個難關。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我相信大家，你們呢？相信政府嗎？”
“相信，我們相信政府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組織我們撤出村子的人不就是政府派來的嗎？要不是政府及時的安排人將我們撤出來，我們這老老小小的可就全交代在洪水裏了”
敦安縣一眾常委一個個面紅耳赤，發洪水的時候他們在幹嘛？他們在開會，對了，還有人說杞人憂天呢。眾人看向副書記馬步升的時候，只見馬步升也是低着頭老臉漲得通紅，連抬頭看向群眾的勇氣都沒有。佟安生心裏長長一嘆：這老馬的副書記全是到頭了，剛才常委會上的話不可能傳不出去，僅僅是杞人憂天四個字，這政治前途算是徹底終結了。
“剛子？”一位牤牛村的老人道：“恩人呢？你咋給放走了？這是救命的大恩人啊，沒有他，咱們牤牛村。。。你咋能就這麼把人放了？以為我老了抽不動你了？”
“四舅爺，你放心，那小子就是呂家村的人，跟我一起光腚長大的，跑不了，等咱們安置好了，我扛都把他扛來。”
“嗯，這還是句話，人來了告訴我一聲，我得敬他一杯酒，我這往後多活一天都是人家給的。”
聽着這話，縣裏眾人臉上都有尷尬之色，要是沒有呂國棟，自己這些人全體烏紗帽落地，100多條人命，鬧不好還會被崩幾個，現在不但平安無事，相反，這麼大的洪水，雖然時間短暫，但是破壞力驚人，堪稱50年不遇，敦安縣和田鄉竟然沒有人員死亡，無論怎麼說這是實實在在的功勞。
而創造這個功勞的人，已經開車離去了，一場大水，造就了一個英雄，一個救牤牛村村民於水火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