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十 我們的秘密(4)
弟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把一隻可愛的小白鼠送到那個女人家裏是沒有意義的,誰都知道白鼠是寵物,塞十隻進去都嚇不死人。如果有一百隻還差不多,因為它們的隊伍會浩浩蕩蕩形成“白色風暴”,達到恐怖電影片的效果。
可兒指責他:“你知道什麼呀?女人都怕老鼠,一隻足以搞定,這我再了解不過。再說了,做一件事重要的不是結果如何,是我們有沒有去做,做的本身是表明態度,劃分立場。只要讓那個女人看到老鼠,我們就勝利了。”
可兒這一番氣壯山河的話,把弟弟說得心悅誠服。他真心地認為可兒是了不起的,她的計謀,她的果敢,她的勇氣,都是了不起的。
於是他們提上白鼠籠,出甜品店,打車,往“那個女人”家。可兒事先已經偵察好了路線,知道車進了小區后應該往哪個方向走。她甚至還說得出那個女人住在小區的哪一棟,多少號,幾單元。她把手裏的一張寫了門牌號碼的紙條亮在弟弟眼前時,臉上的神帶着冷笑,簡直可以和一個決戰帷幄的將軍比膽識。
屏心靜氣地站在一扇漆成綠顏色的鐵格門前,可兒和弟弟有一段長達一分鐘的對望。兩個人都在調整呼吸,平緩心跳,把臨戰前的狀態提升到最佳。可兒的臉上是破釜沉舟的悲壯。弟弟的鼻尖上則掛着汗珠,明顯慌張,跟可兒相比,定力差了幾個等次。
可兒小聲地給弟弟下達第三個指令:“把鐵籠子扔掉。”
“啊?”弟弟下意識地把籠子護在腹前,眨巴着眼睛,以為自己聽岔了要求。
“老鼠拿出來,抓在你的手中。籠子扔掉。”可兒壓着聲音,又一次重複。
“為什麼?”弟弟還是不能明白。
可兒已經很不耐煩:“真笨啊!如果老鼠還關在籠子裏,我把門叫開之後,你能夠來得及開籠子抓老鼠嗎?就算來得及,動靜不是太大了,惹她注意了嗎?”
弟弟真想揪下自己幾根頭,作為對這個愚笨腦袋的懲罰。
他蹲在路邊,小心地抬高鐵籠子上的那扇精緻小門,另一隻手迅速地伸進籠子裏,捉住了那隻活蹦亂跳的白鼠。他做得心驚膽戰,生怕一不留神逃走了白鼠,又惹可兒一頓臭罵。臭罵還是小事,關鍵是可兒那副鄙夷的眼神,弟弟一想起來就會頭皮麻。世界上所有對他的傷害都比不上可兒的一點輕慢,這是對一個男孩子自信心的毀滅性的摧殘。弟弟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住自己在可兒面前的這一點可憐的自尊。
白鼠畢竟是馴養過的寵物,在弟弟的手中乖巧溫順。它的皮毛柔軟滑膩,小爪子軟綿綿地搭在弟弟手心,眼睛驚訝地眨動着,不能明白為什麼要讓它離開這個習慣的居住空間,而被一個看上去並無惡意的孩子攥在手裏。
可兒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口香糖,撕去包裝紙,鄭重地放進嘴巴。她已經很久不碰口香糖了,今天突然地破例,說明她並不似弟弟所想的那麼鎮定。她臉上掛着酷酷的神,心裏還是免不了怯懦,需要有口香糖一類的東西還為她鼓氣。
弟弟識破了可兒的偽裝之後,忍不住地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嚼口香糖的可兒才是真實的可兒,是一個比他高明不了太多的十四歲的女孩。
可兒用勁地瞪他一眼:“笑什麼笑?放跑了老鼠,看我怎麼罰你!”
弟弟才要說話,覺得手心裏一熱。低頭看,原來小白鼠尿了,尿水已經順着他的指縫滴落在地上。弟弟呲牙皺眉,噁心地要命,別過頭,遠遠地伸開胳膊,生怕手裏的小東西一高興又屙出幾顆屎來。他拚命地對可兒打手勢,要求她趕緊按門鈴。時間如果長了,他真不能保證不出問題。
可兒最後看他一眼,果斷地、悲壯地、咬牙切齒地,把一根尖細的食指按在了門鈴上。
他們都聽到了電子門鈴動聽的音樂聲。然後,腳步重重地響了起來,從房子的裏面一直響到門后。再然後,門鎖被人從裏面咔咔地擰動,鐵門嘩啦一聲打開,一張鬍子拉茬的面孔出現在可兒和弟弟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