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五 暑假有一點無聊(3)
就聽到門裏面所有的聲音突然停止。***片刻,舒一眉輕輕地走向門后。
她把門打開以後,一眼便看到弟弟站在門口的狼狽相。她很不高興地責問他:“幹什麼來了?”停了一下,又皺皺眉:“什麼人不好學,要學這種偷偷摸摸的樣?”
弟弟現,從他撞出響聲到舒一眉開門,最多也就是一分鐘的時間,可是舒一眉已經在這一分鐘裏擦去眼淚,擤通了鼻子,調整好緒。白底帶紅玫瑰花的睡衣雖然有一點皺,可是臉上的神平淡如常,絲毫看不出來她曾經痛苦得關門痛哭。
有一瞬間弟弟很是恍惚,懷疑是他自己不小心咽下飛蟲,出現了幻聽。
他偷眼瞥了一下房間裏。地上的幾個紙巾團赫然在目。它們的確是濕的,看上去浸透了鼻涕,沉甸甸的。這麼說起來,舒一眉還是哭過了。
弟弟默不作聲地回頭,進自己房間。他知道,大人們心裏的那些事,要是她們不想對你說,那你就趁早別打聽,問了也是白問。
弟弟開始留了一個心眼,他現舒一眉有很多反常。
仔細想起來,舒一眉的緒好像總跟天氣有關係。雨天裏的舒一眉喜歡喝咖啡,一杯接一杯地喝,不吃飯,也不做飯,如果外婆不來,就用冰箱裏的隨便什麼東西打弟弟的三餐。而且她總是坐在窗口,看着玻璃上的雨水愣,臉上的神有嚮往,有痴迷,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落寞和孤寂。弟弟一直弄不明白,舒一眉的這種表現,到底是喜歡下雨呢,還是討厭下雨呢?
一次看電視,新聞里播了一個下崗工人生病無錢治的事,她忽然就哭了。還有一次,炸雷把巷子裏的一根梧桐樹枝打斷在地,她也流了淚。
她的眼淚變得很廉價,很容易就會流出來,觸景生,觸類旁通,還有時候簡直就是無緣無故,就像小說里的那個林黛玉。
還好,雨天大都很短,一天,兩天,滴滴答答地過去。太陽出來以後,舒一眉活了過來,換上出門的衣服,噴一點橙花味的香水,去超市採購食物,還會在路邊買一兩樣不那麼貴的鮮切花,唐菖蒲、晚香玉、康乃馨,什麼的,拿回來插瓶。一把鮮花,一屋子的燦爛。這時候,她偶爾轉頭,如果恰好看見弟弟的眼睛,就對他微微地一笑。
短促的一笑,輕風掠過她的臉頰一樣。可是弟弟的心裏踏實下來,知道舒一眉沒事了,日子還會這麼過下去。
梅雨天氣斷斷續續,總沒個徹底了結。一樓人家的被子已經長出了霉點,女主人在樓道里抖着那床被子給鄰居看,怨天怨地。
舒一眉不能控制自己陰鬱的心,已經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沒有上班。不上班,也不再看電視裏的新聞節目,整晚地將自己關進卧室,與世隔絕。
她在深夜主持的那檔節目,被一個男性主持人暫時的接了過去。弟弟有一天特意熬到很晚,聽了那個人的節目。比舒一眉差了很多。不是弟弟個人的主觀偏向,的的確確差着一個檔次。那個人滿口的油腔滑調,明明挺傷感的話題,他一個勁地插科打渾,簡直把不好分寸。就連他說話的聲音,也是淺的,浮的,飄在水面上的油花一樣,入耳不能入心。
弟弟聽到一個聽眾打進了熱線電話,對男主持人反反覆復地問:心萍呢?心萍為什麼不來?她調走了嗎?她病了嗎?
男主持人明顯不高興,回答說:如果心萍不在了,你們是不是就不聽這個節目了?
聽眾不好意思當面拆台,含含糊糊地嘟噥,看看吧。
白天大部分的時間,舒一眉仍然把自己禁閉在家。她坐着,看窗外的雨,能夠連續兩個小時一動不動。因為很少吃東西,她瘦得厲害,整個人成了一張薄薄的紙片,風吹就能飄出窗檯。仔細看她的眼睛,會現她的眼神恍惚不定,有很多痛苦掙扎的痕迹。有時候坐久了之後,她會忽地跳起來,被自己的什麼念頭驚住了一樣。接着她失魂落魄,在屋子裏一圈又一圈地打轉,卧室走到客廳,客廳再走回卧室。最後,她換上雨靴,打一把傘,不給弟弟作任何交待,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她也許哭過,眼睛紅紅的。也許身上有濃濃的煙味,是在茶室或者酒吧里坐過。還有一次甚至丟了傘,落湯雞一樣地衝進家門,接二連三地打噴嚏。剛好外婆在,慌忙熬了薑湯逼她喝下去,才算沒有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