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絕望
咚咚咚。
“媽，我回來了！”
一片低矮的篷屋間，孟夏正站在看起來還算最不錯的一間屋子前，敲響了門。
吱嘎——
木門被拉開，裏面的婦人都沒看來人一眼，緊忙又轉身回到了廚房。
“今天咋回來這麼早，我飯還沒做好呢！”
婦人叫方鳳仙，是孟夏的媽媽。
多年前，方鳳仙結識了在工廠工作的孟南衫，二人相愛，結婚，生下了孟夏。
再後來，孟南衫不知從哪裏又結識了花田市最大的商人家族，孫家的大小姐。
孟南衫拋棄了孟夏娘倆，轉身去給人家當了上門女婿。
很狗血對嘛？但孟夏不在乎。
他現在只當孟南衫是陌生人，努力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考上武大，然後拿到獎學金全部交給媽媽。
“還能因為啥，想您了唄！”
孟夏好像沒長大的小孩一般，倚靠在廚房門前，依戀的看着眼角額頭上已經有了歲月痕迹的母親。
“死孩子！”
方鳳仙轉頭看了一眼，隨後目光就轉不開了，一臉擔憂：
“你胸口怎麼有個大腳印？和同學打架了？”
孟夏沒有慌張，畢竟他可是已經覺醒了天賦，氣血達到了九點八卡的准武者。
“今天有武道課，和同學們切磋了一下，沒事，都有老師看着！”
“輸了？”
“怎麼可能！你兒子可是萬里挑一的天才！當然是贏了！”
“臭屁！”
方鳳仙翻了個白眼，從鍋中盛出了香氣四溢的五花肉燉豆腐。
“端桌子上去，開飯！”
“還問我為啥這麼早回來，聞到您燉豆腐的味了唄！我最喜歡吃您燉的豆腐了！”
“油嘴滑舌！”
看着孟夏端着碗離去的高大背影，方鳳仙輕輕嘆了一口氣。
揉了揉由於太過疲憊而酸痛的腰椎，從兜里數出來了一沓鈔票，這是她剛剛發下來的，三個月的工資。
留下了幾張，確認能撐到下一次發工資的生活費后，拿着錢走到了餐桌前。
“來兒子，拿着，明天再去買點氣血丹吃！”
孟夏順手就接過來了錢，臉上帶着輕笑：
“行，明天我就去商場，給您買兩身衣服去！”
“你聾了，我說氣血丹！”
看着方鳳仙身上打滿了補丁，洗的泛白的衣服，孟夏臉上的笑容更燦烈了：
“什麼氣血丹？您以為兒子說天才是哄你開心的呀！”
“我氣血已經九點八卡了，氣血丹已經沒有用了。”
其實氣血丹是他們這些習武之人再普通不過的丹藥了，正常是一天一顆。
可孟夏他承擔不起，每三天服用一顆還花費了方鳳仙百分之八十的工資。
就這樣他積攢氣血的進度依然遙遙領先於同齡人，可見其天賦，已經額外多付出了多少的汗水。
“沒有用就買更高級的，不是還有那個叫......”
方鳳仙可不願意，她覺得一個月只能給兒子買十天的丹藥已經夠虧待他了。
大不了從明天開始，再額外加五個小時的班就行了。
反正她本來每天都加兩個小時班，再多五個小時又能怎樣？
“不用，真不用吃了！”
“您不知道武者的這些彎彎繞，九點八卡這個數字，足夠考上絕大多數的武大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我們家小夏也算有出息了！”
方鳳仙很高興，急忙又從湯盆里挑出了兩塊肉，夾到了孟夏碗裏。
“別光給我呀！您也吃！”
“我不愛吃肉。”
在一句全天下的母親都說過的謊言中，孟夏飛快的打掃完了餐桌，沖回了自己的房間。
“丹藥就不用吃了，我以後每天晚上再多修鍊兩個小時就是了......”
其實只要有足夠的二級氣血丹他還是能拼一拼最頂尖的武道大學，但......
看着媽媽怎麼都掩蓋不住的疲憊，他實在是不忍心繼續伸手要錢了！
“二流武大也挺好，沒啥競爭......”
喃喃自語中，孟夏翻開了學校發下來的，最基礎的氣血搬運術——
《華夏高中學生基礎氣血搬運法（人教版）》
名字是low，但這玩意可是國外一些黑市上，懸賞萬金的頂級功法！
在華夏確實每個覺醒了天賦的中學生人手一本，可見政府對於他們的重視。
一夜無話。
早晨四點半，距離上學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孟夏早早洗漱完畢，換上了一身運動服前往了不遠處的公園裏習練刀法。
這個習慣他已經堅持了兩年半了，八百多天，風雨無阻。
真當刀法出神入化是隨便揮兩刀就能做到的嗎？
五點半，孟夏在公園裏揮汗如雨的一個小時后。
趁着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三個黑衣人站在了孟夏家門口。
“老大，咱也不用提前踩踩點啥的？有點草率了吧？”
“草率個屁！咱們可都是氣血超過了十卡的九品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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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高三學生能有多少？一卡？兩卡？”
“五點半，這幫學生睡的最香的時候......”
哐！
破舊的木門被踹開，三個黑衣人衝進去后毫不猶豫，兵分三路走進了各個房間。
“沒人。”
“沒人。”
“有個老娘們，讓我一刀宰了！”
“學生！高三學生！誰他媽讓你亂殺人了！”
“沒有學生，地址也沒錯。”
“嘖......找個地方等一會吧！早知道先踩踩點了......”
六點半，練了兩個小時刀法的孟夏準時提着一包油條慢悠悠走了回來。
推開門，本應該粥香四溢的廚房裏毫無動靜。
“媽？我回來了！”
油條放在餐桌上，孟夏推開了方鳳仙卧室的門，看見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影。
“媽，您今天哪裏不舒服嗎？我幫您請假，反正我不用吃氣血丹后，咱家也沒那麼缺錢了......”
床上的人影沒有回復。
“媽？媽？”
點點不安從孟夏心中泛起。
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他伸出手輕輕推了一下床上側躺着的人影。
“媽？”
方鳳仙腹部的血洞觸目驚心，但孟夏就好像沒看見一般，依舊在試圖喚醒着床上裝睡的母親。
“媽......你也覺得我能考上武大很厲害，想開個玩笑是不是？別裝了，不好玩......”
“媽，我買的巷子口老李家的油條，你不是說他家的最好吃了嗎？”
“媽！！！”
凄厲的嘶吼聲好像是發了狂的野獸，又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上來的惡鬼哭嚎。
“......”
剎那間的哭嚎聲驚醒了鄰居，旋即又安靜了下去。
孟夏身體無力的跪坐在床邊，緊緊攥着母親還帶着餘溫的雙手，眼底深處的絕望宛如無底深淵。
極度悲傷所帶來的生理反應讓他的咽喉不停痙攣，想要痛哭，想要怒罵，卻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
他朋友不多，佔據他生活最多的就是母親。
沒日沒夜的修鍊功法，早起修鍊刀法，如此反覆八百天，全都是為了拿到獎學金，讓母親不再那麼辛苦。
他的生活本來應該很陰暗，但全都是在母親這道燦爛的光束下他才能如此陽光。
現在，光熄滅了，他什麼都沒有了。
孟夏眼神獃滯，胸膛的起伏弧度越來越微弱，他現在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而活了。
死亡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可能是一種解脫。
畢竟......要是黃泉路上走快一點，說不定還能追上媽媽。
極致的絕望下，裊裊黑煙突然從他的心口處湧出，體內的氣血也自主滲出到了手掌上，漆黑的長刀憑空浮現。
那個只有在覺醒天賦時才會聽見的詭異聲音，再次在他腦海中回蕩着響起。
【天賦發生異變！天賦發生異變！】
【F級鬼劍士——B級鬼劍士！】
【潛力提升——SSS滋滋啦啦......】
那聲音詭異無比，可孟夏確實一點都聽不到了。
眼神中的絕望也漸漸散去，深邃的眸子宛如一灘平靜到的極點的死水。
哐！
大門再次被踹開，三個黑衣人大步走到了聲音傳來的卧室。
“哈！還說等不到！得虧我說再等一會吧！”
領頭之人十分驚喜，畢竟這一單背後金主所給的報酬實在是超乎他們想像。
現在目標就在他們眼前，還是這副鬼樣子。
這錢就跟白撿的一樣。
“老三，動手吧，正好還能去巷子口吃頓早飯！”
聞言，三人中身材最矮小的那位從腰間抽出了匕首，面露猙獰殺意。
走到孟夏面前，矮個子殺手剛想用匕首刺穿孟夏的顱頂，後者卻正好抬起了頭。
矮個殺手頓時打了個冷顫——
這是一對怎麼樣的眼眸？
沒有生氣，沒有任何情緒，只有深深的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
任何看到這對眼睛的人都會膽戰心驚。
“快動手呀！等什麼！”
聽着身後傳來的催促聲，矮個殺手一邊碎碎念，一邊緩慢的將手中匕首刺了下去。
“哥幾個也是收錢辦事，千萬別恨我們奧。”
“老三......”
矮個殺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疑惑的看向了身後呼喚自己的老大。
“咋了！你不是讓我快一點的嘛！”
“下面......”
“下面咋了？”
矮個殺手疑惑轉身低頭，只見孟夏不知何時抬起了手，手中長刀精準繞過了他的肋骨，直直的捅穿了他的心臟。
卻一點痛苦都沒有。
“絕望嗎？就這種明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卻還能清晰思考的感覺。”
嘶啞、宛如生鏽鐵皮摩擦的聲音從孟夏口中緩緩吐出。
“我現在比你們絕望一千倍，一萬倍！”
“不過還好，你們又讓我暫時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現在，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