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鵲橋緣
“想問一下逐雲公子，你在村子裏生活多年，可知為何他們這般封閉嗎？”她放下手裏的茶盞望向坐在對面的逐雲。
“這個…我也不知，主人說世俗生活只是表面繁華，實則是多方權利的傾軋，只要出世，便會身不由己，或受累於親朋，或受困於家國，總之勞苦一輩子不得自由身，倒不如隱在田野里，靈魂無拘無束。”
孟君凝仔細聽着他的話，也不禁點了點頭，身在俗世又有幾人可以任何事自由放浪呢。
須臾，她抬眸望向了院子裏的兩處小屋，他倏地發現右側的那間窗戶居然糊了多層窗紙，光線都很難透進去。
“這是誰的房間啊？為什麼要糊那麼多窗紙呢？豈不是屋裏會暗沉沉的嗎？”
正常人家為了屋裏光亮都會只糊薄透的明紙即使冬日寒冷，也斷不會堆疊如此。
“這是主人的，主人…不能見光，所以只能糊好多層來阻擋光線。”逐雲回道。
“不能見光？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奇怪的病症？”孟君凝忍不住出聲問道。
“主人說這是上天對他的詛咒。”逐雲低聲回道。
午後的日光從門窗中隱約透入，幾縷光芒落在了床上人的臉上，照的那人臉上有了一絲血色。
“咳咳咳。”徐霆鈺咳了兩聲，柔順的黑髮散下來鋪滿枕頭，他微微側着頭，眉頭蹙緊，似是很不舒服。
他眼皮輕輕顫動，長長的睫毛抖動幾下，片刻，才緩緩睜開了眼眸，眼前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阿凝咳咳咳。”徐霆鈺聲音很輕的喊了一聲，無人應答。
修長如玉的手按了按胸口，似乎積攢了幾分力氣后才撐起半邊身子從床榻上慢慢坐起。
徐霆鈺將身上的厚棉被推了下去，摸了半晌，撿起床邊的外衣披在了身上。
如綢的長發混着髮帶落在他的肩前，摩挲着牆壁羸弱的站起了身扶着牆走出了房門，清風吹過，他髮絲凌亂的撲飛在面頰兩側。
“你醒了。”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女聲，徐霆鈺聽后目色一柔。
“你去哪了？”他眼眸微微閃着一絲光亮宛若玉石琥珀一般。
“我去白仙人的住處看了一眼。”孟君凝手挽着他坐回了床上。
“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她眼眸含笑的看向他。
“猜？”徐霆鈺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阿凝莫要賣關子了。”
“我今日見到了白雲衫的僕人，他叫逐雲，不過…”孟君凝頓了一下“他長的很像肅王的那個男寵，有七八分相象，只是他比宴清的年紀長了許多。”
“你說他長的像宴清？”徐霆鈺輕聲問道。
“是。”孟君凝點了點頭“而且他也是大靖人只是十多年前被白雲衫救回到了盛陵村罷了，最重要的他好像…是個太監。”
“你確定？”徐霆鈺眼皮抬起一瞬。
“若過去我不敢這麼輕易斷定，但是那次進宮見到宮裏的小太監，雖說逐雲改了不少，但是聲音和動作都與那太監無異。”孟君凝低聲回道。
月影斜斜打在雲杉樹上，細雨砸碎在地，濺起絲絲雨花，宛若思念一般在人的心底激蕩。
昏黃的燭火中，逐雲打開了桌上的匣子，一個陳舊的皮影靜靜的躺在裏面。
“逐雲，這是什麼故事啊？”李少欽在破了個洞的窗前蹲着，透過一盞暗燈看着逐雲手裏的皮影。
“這是鵲橋緣的故事。”逐雲笑着抬頭看向他。
“鵲橋緣？講的什麼？”李少欽湊近一步，雙手托着腮張着水亮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就是牛郎織女的故事，傳聞天上的七仙女愛上了一個凡人，歷經磨難相愛的故事。”
“那他們最後在一起了嗎？”李少欽抬眸問道。
逐雲努了努嘴思考了一下回道“可以說在一起也可以說不在一起，因為他們每年只能在乞巧節那天相見一次。”
“啊～那他們豈不是太慘了。”李少欽感慨一聲后望着逐雲的白玉側臉“若是我一年只能見逐雲一面，我一定會瘋掉的。”
逐雲望着他赤誠的雙眸，臉頰微微發紅，半晌他想到自己的身份斂下了眼眸“三皇子莫要胡說，您是皇上的兒子，而我只是這宮裏最低賤的小太監。”
“逐雲，你瞧過有在冷宮裏待的皇子嗎？”李少欽嘆息一聲。
“殿下莫要灰心，您是皇上的血脈，遲早都會被皇上想起來的。”逐雲勸慰道。
李少欽冷哼一聲，頹喪的坐到了地上“逐雲，你別騙我了，恐怕父皇根本就不會記得我這個娼妓出身的兒子。”
“殿下。”逐雲心疼的望着自進宮就住在冷宮的小皇子。
“您還小，總有一天會離開冷宮的。”他一字一句的堅定道。
“真是嗎？”李少欽眼裏泛着淚光。
“當然了，我記得師父說太祖皇帝七皇子顎王殿下還曾因罪責被罰入冷宮，後來也被太祖皇帝放了出來，所以殿下千萬不要灰心。”
見李少欽開懷幾分，逐雲拿着皮影逗着他。
李少欽專註的望着燭火中動來動去的皮影喃喃問道：“逐雲，你說這個世上掌管愛情的神仙是什麼呀？”
“那大抵應該是月老吧。”逐雲淡淡回道。
“那他也會管兩個男人的愛情嗎？”李少欽低聲問道。
逐雲手裏的皮影一頓“月老只管男女的愛情，兩個男人怎麼結親？”
“那他也太不稱職了！兩個男人為什麼不能結親！”李少欽小嘴撅了起來。
逐雲見他哭鬧，忙捶了鎚頭趕緊說道“逐雲記得幼時村裡說書的人提到天上有個叫兔兒神，好像是管這個的。”
“真的嗎！”李少欽眼裏閃着細碎的微光趴到了逐雲的懷裏，他湊到逐雲耳邊低聲道“那我希望兔兒神能保佑我們倆，等我長大后就娶了逐雲。”
眼前溫情一幕逐漸消散，逐雲對着燈火望着手裏的皮影，眉眼露出淡淡凄色“也不知道殿下現在怎麼樣了。”
那日從宮裏被扔出去后，他本以為會死在堆滿屍體的亂葬崗里，卻在眼睛即將閉上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