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B章(四)(1)

39.B章(四)(1)

冬日的天空晴朗如洗。***清晨浸洇在短暫的靜寂之時朱翠蘭和鮑銀花已經把灰叫驢拉上了碾道,母女倆將驢套上碾子開始碾葯。碾葯是非常細緻的活兒,稍微不謹慎就會起火,尤其是碾盤上不能有一個碎石頭,石頭和碾子摩擦就會惹出事來。煮好的木炭一塊一塊地平擺在豆綠色的碾盤上,木炭大如雞蛋小如杏核。朱翠蘭給灰叫驢蒙上眼罩之後在它的后臀上拍了一巴掌,灰叫驢冤屈似的叫了一聲拉動了碾子。

鮑銀花彎下腰身不時地用手在還未碾成粉末的黑葯上刨動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所有感官都專心致志地集中在碾盤上了。碾子轉動得太快或者藥鋪的太薄都會導致一場起火或者爆炸的滅頂之災。銀花用一隻手刨動着黑葯一隻手攏住了灰叫驢,她從綿軟的黑葯中摸出了一顆比黃豆還小的石頭。朱翠蘭收拾好笸籃和簸箕,她接過去銀花手中的碎石子一看,誇銀花眼尖。朱翠蘭捏住那顆碎石頭用三根手指頭搓了搓,看了幾眼,把碎石頭攥在手心,沉思了一瞬間,抬起頭來看着西邊的天。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穿越了時間落進了遙遠的一幅境中。她吩咐銀花用羅兒過葯,自己去攪動碾盤上的黑葯。只有銀花明白朱翠蘭和她調換活路的用心所在,本來是她跟着碾子攪葯朱翠蘭過羅兒,可是,朱翠蘭卻叫她過羅兒。因為過羅兒比攪葯危險性小一些。朱翠蘭把危險性大的活兒留給了自己。她看着朱翠蘭那條晃動着的空棉襖袖子,感激之油然而生。朱翠蘭不止一次地給銀花說過,炮人是在老虎嘴裏拔牙,是在生死線上討生活。卷炮的人從和黑葯打交道的第一天起就把自己交給看似簡單的鞭炮了,生命隨時有被血染紅的可能。銀花本來想給朱翠蘭說,你用一隻手攪動不方便,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她一想,沒有這樣說,這樣一說,會使失去手臂的娘傷心的。銀花給朱翠蘭說:“我眼睛尖,我攪葯,你過羅兒去。”銀花將朱翠蘭推出了碾道,她給朱翠蘭用碎簸箕在碾盤上攬了半簸箕黑葯,倒進了羅兒里。如果說,這真的是生與死的選擇,兩個女人都願意將死留給自己。朱翠蘭看着彎下腰身在碾盤上刨動的銀花,全身有感覺的部分都活躍了,她的身體合奏着一種聲音:多好的一個姑娘啊!但她沒有說出口,只是專心致志地羅着黑葯。

也是在冬日裏的一天,天晴的很體面,冷風很尖,瓷盤一般的太陽着黃黃的疲軟件的光。朱翠蘭和娘一起在碾子上碾黑葯。娘一面吆驢一面伏下身子在碾盤上攪葯,朱翠蘭在碾道旁邊用羅兒羅葯。突然,朱翠蘭聽見娘蒼涼地尖叫了一聲,她抬眼看時,只見碾盤上籠着一團火,受了驚的叫驢反而站住不動了,娘倒在碾道里,用雙手捂住了眼睛。後來,朱翠蘭才知道,製造災難的是一個姓申的獵戶。這個打獵的躲在大樹後面用彈弓的子彈打着了碾盤上的黑葯之後揚長而去了。朱翠蘭的娘是在雍山裡打核桃時被獵戶的愛俘虜了的,草叢裏刻骨銘心的歡娛使一身蠻勁的獵戶念念不忘,他日思夜想着和女人再次偷**,翻江倒海。當已嫁給朱家炮人的女人多次拒絕了獵戶的求歡之後獵戶妒火中燒,伺機報復。他沒有舉起獵槍還算是理智的。他用彈弓一子彈打着了黑葯導致的是女人的一隻眼睛被燒瞎,美麗的面龐上留下的疤痕和心中的傷痛一樣難以治癒。弟弟被炮葯炸死還沒有過周年,娘又傷了面目,一家人再次陷入了災難和悲痛之中,春節剛過,父親斷然做出了決計:不再做花炮,進南山去種地。

父親在離開故土前給朱翠蘭和景滿義完了婚。朱翠蘭進了松陵村景家的門沒幾天,父親和母親帶上七歲的弟弟遠去秦嶺深處的南山了。

日頭爬上了碾道旁邊的樹梢,碾盤上的黑葯差不多碾完了,也用羅兒過完了,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子。葯太少,碾子和碾盤互相碾動最容易出事,朱翠蘭和銀華卸下了灰叫驢。

吃畢早飯時,母女倆將碾好了的黑藥用蘆席晾在了打麥場上。朱翠蘭坐在不遠處看護着碾好的葯,以防不測。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粉碎(全本)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粉碎(全本)
上一章下一章

39.B章(四)(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