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你的強來了
築吹燈想,小叔和原來的小嬸從不誇他,村人偶爾會誇他的能幹——他們的誇獎與葉曉曼的誇獎帶給他的感覺不同,她真誠而情感充沛,她誇他,他會心花怒放。
接下來,築吹燈徒手劈樹枝被葉曉曼狠誇,從腰間的乾糧袋拿饢餅烤熱被誇,用草藤編碗煮雨水喝被誇……
像極了落魄大小姐流落山村,三言兩語幾句誇,哄得糙漢村草變成她忠實的奴僕。
築吹燈今天狩獵、斗妖獸本來已經落下了傷,葉曉曼給足了他情緒價值,他樂飄飄地立刻忘記了痛,賣力幹活,忙前忙后伺候葉曉曼吃東西喝水。
“嬸嬸吃。”
“一人一半,你別餓着。”
“我不餓,你吃。”
“大侄子別倔強,你餓壞了,我會心疼的。”
把大腹肌餓壞了怎麼行。
葉曉曼不由分說,將唯一的一塊饢餅一分為二,大塊的留下,小塊的塞到築吹燈嘴裏。
築吹燈不自然地轉開了頭,沒有再說話。
葉曉曼打了個飽嗝,開始對築吹燈噓寒問暖。
她指了指他左臂,暗褐粗布衣裳被撕破了一大塊,上頭有血跡乾枯的暗色,手臂以不自然的姿勢垂在身旁。
築吹燈不以為然,“骨折了而已,回去找大夫接上即可。”
“而已?”葉曉曼說,“我看看。”
她不管築吹燈的反對,輕輕地把他的衣袖往上挽,看到他的肱二頭肌被妖獸咬了個對穿,手臂鮮血淋漓,折斷的小臂骨處肌肉高高地腫了起來。
葉曉曼看着都痛:“嘶——就這麼放着,你不痛的嗎?”
築吹燈爽朗地道:“比起過去受過的傷,這次真不算多大的傷害。”
葉曉曼找到了個噓寒問暖的切入點。
她端出了長輩的架子,“不行,我幫你簡單處理一下。”
“你有帶葯嗎?”
築吹燈:“在腰包里。”
葉曉曼傾身,拿出築吹燈隨身攜帶的傷葯,築吹燈稍微往後仰頭,臉側還是碰到了葉曉曼的髮鬢。
築吹燈僵着,看土牆上的黑影,他們的影子是親密無間地靠在一起的。
他的臉又是微熱,好在他皮膚較深,火光又暗,無人發現。
醫療條件有限,極端環境極端對待,她先用溫開水簡單清洗掉築吹燈傷口的泥沙,用小刀在火上烤熱,快准狠地按到他的傷口上,撒上傷葯,止血消毒一鍵完成。
築吹燈眉尾一挑,拉回思緒,有點意外地看葉曉曼,沒想到她外表軟糯,卻絲毫不害怕。
葉曉曼最後的動作是用樹枝做了個簡易的支架,用布條綁好,把築吹燈斷肢固定起來。
葉曉曼不僅手上忙碌,她還不斷地輸出關懷。
“你要對自己好一點。”
“你從小就很懂事,也習慣用堅強偽裝自己,但我知道你只是看起來無堅不摧,其實內心很脆弱。”
築吹燈沉默,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這些,他的成長像地里的大豆,耐旱耐寒耐熱,生長期間不挑選溫度和光照,只要有土壤和一捧水,就能結出果實。
村人都誇他吃苦耐勞,善於隱忍。
但從來沒有人關注他的情感需求,沒有人看到光明越大,背後投射的影子就越龐大。
葉曉曼放輕力道,給他手臂上的布條打上蝴蝶結,她繼續說下去。
“我希望你可以在我面前自如一點,你甚至在面對我的時候做個孩子,可以鬧脾氣,可以掉眼淚。”
“如果累了,例如白天那種情況,你已在強弩之末,可以不逞強把我拉上去的,就直接告訴我做不到就行。”
築吹燈笑了笑,下意識否認,“嬸嬸開玩笑了,我早已經不是小孩兒了。”
葉曉曼搖頭,堅持地洗腦,“你在我這裏,永遠是個孩子。”
“一個傷痕纍纍的小孩。”
“而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刻,也要讓自己擁有暫時當回小孩子的權利。”
葉曉曼的這番輸出,差點將築吹燈的腦迴路干短路了。
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跟他說話,第一次有人跟他灌輸這種思想,對他來說震撼程度無異於拆除他思想的四面牆,給他帶來一層思想的大地震。
原來,他也可以示弱。
原來,他……
也有人心疼的。
雖然對方只是個剛認識不久的人。
若是有情,自是有情,無論時間長短。
葉曉曼的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進築吹燈沉寂已久的心湖,泛起了漣漪。
築吹燈有些酸澀,他用火棍撥灰,將火苗撥得明亮一些。
他低聲道:“嬸嬸的關懷,吹燈感激不盡。”
葉曉曼緊緊地握住築吹燈的大手。
他手心的皮膚由於常年的勞作很粗糙,掌心乾燥溫暖。
“以後,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假裝堅強,因為……”
葉曉曼用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定定地注視着他的雙眼。
在這個小雨滴答寒風呼嘯的夜晚,溫暖的火苗在她的眼底跳躍,她淺褐色的瞳孔像融化的糖漿。
“因為,你的強來了。”
築吹燈愣了一下,“嬸嬸不是叫櫻桃嗎?”
葉曉曼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我小名阿強。”
傷口包紮好了,葉曉曼繼續熱情地道:“你將上衣除下來,我幫你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傷口。”
築吹燈覺得不妥,“謝謝嫂嫂,但不必了,我沒覺得還有其他不適。”
葉曉曼板起臉,“你看你又逞強了是不是?”
她苦口婆心地勸:“年輕人一定不可以趁着身強力壯的時候胡作非為,老了落下病根怎麼辦。”
“你的胸肌……傷口我今天是看定了哦。”
築吹燈拗不過她,只得被她打開了衣襟。
葉曉曼眼睛瞬間燃燒起兩簇火花。
她將築吹燈的胸肌和腹肌一頓掃蕩,滿意地喃喃自語,“年少不知體育生好,錯將白幼瘦當成寶。”
築吹燈就像一面岩石,動都不敢動一下。
“嫂嫂……”
他極為難地道:“傷口,看就能看出來了。”
“小夥子你不懂,有些傷是內傷,看不出來的,”葉曉曼很專業地按了按,“痛嗎?”
“……不痛。”
“哦,那我換一處按。”
築吹燈高大的身軀又往後縮了縮。
他看着她,不由地回憶起他將她拉出土坑時兩人無法避免的接觸,他心頭已經消失的異樣感又冒了出來,她坦然自若,他尷尬無比。
他覺得他臟,真臟。
黑皮體育生被渣女吃盡了豆腐,還在自我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