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席家平反
「原來這才是你今天見我的真正目的。」花容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與其說是吃驚,倒不如說是感慨。
眼前的儀珍在死亡的邊緣掙扎了好幾次,最後僥倖活下來,她的性格變強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躲在別人身後不敢作聲的膽小女子了。她開始忠實於自己的慾望,並且積極採取行動。是花容喚醒了儀珍。
這時花容聽見身後的走廊里傳來一些輕微的響聲。
「什麼人,出來吧。」扭頭盯着響聲傳來處,發出一聲低喝。
幾聲腳步聲后,一個男人出現在花容和儀珍面前。
「安右忱?」花容的眼睛不自覺地微微睜大。
儀珍的表現反而更加平靜,默默地看了安右忱一眼,視線再次落回花容身上。
花容本就聰明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經過。「看來娘娘今天是不會放過我了。」
想必安右忱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等的就是花容把頭交出來,他好帶去西都換皇上。
儀珍說:「之所以不敢告訴小昭,就是怕她捨不得你。但是你的死不是無意義的,而是為了國家和皇上而捐軀。大臣們絞盡腦汁都沒有想出一個辦法救皇上回來,之所以讓明皇子登基,就是為了換回皇上。如今終於可以換回來了,代價如此之小,沒人會反對。」
「是啊,犧牲一個小小的宮女就可以把皇上平安換回來,這比犧牲西都好太多了。」花容輕輕點頭,贊成了儀珍的說法。如果她站在儀珍的立場上,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儀珍說著回頭對安右忱使了一個眼色。
安右忱走上前來,將一把短刀遞給花容。
花容低頭盯着那把短刀,遲遲沒有接過來。不是想反抗,而是事發太突然,神志有些恍惚,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儀珍讓安右忱躲在暗處,伺機而動。就算花容今晚不乖乖自殺,安右忱必定也會出手取她首級。所以花容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見花容遲遲沒有行動,儀珍輕聲嘆道:「我肯給你自殺的機會,已經是在幫你了。你辛辛苦苦把我扶上位,不就是為了讓我幫你報仇么?我答應你,只要你換回皇上。我就幫你替席家翻案,還席家一個公道。」
花容抬眼看了儀珍一眼,忽然發現對方已經變得非常陌生。以前的儀珍雖然膽小窩囊,但卻不至於如此冷漠。
儀珍從安右忱手中取過短刀,親自遞給花容。見花容還是沒有抬手,她直接抓起花容的手,扳開五指,然後把短刀硬塞進她的手中,令她握好。「你之所以活到現在,不就是為了報仇么?就算把安氏趕盡殺絕又怎麼樣?席家的人就能死而復生么?還不如替席家翻案,還給死者一個公道。如今,你活着已經實現不了這個願望,但是死了卻可以如願以償。所以你不算白死,往大的說,這是為國捐軀;往小的說,可以洗刷你們席家這麼多年的冤屈。」
「服侍娘娘這麼久,只有今晚的這席話說得最對。」花容握住短刀,抬起眼眸,幽幽地望着儀珍。
「放心吧,我說到做到。如果食言,你就化成厲鬼來找我報仇吧。」儀珍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好,我也相信娘娘可以說到做到。」花容帶着覺悟,刷的一下把刀拔出來。
清亮的刀鋒在月光下劃出一道白色的弧線,最後落在花容的脖子上。
很多年前,花容站在刑場之上,舉起刀,砍下了父親的頭;很多年後,天道輪迴,輪到她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
儀珍說的不錯,自己之所以活到現在,就是為了報仇,為了討一個公道。
如果活着無法實現這個心愿,不如用死亡來達成所願。
刀鋒從脖子上抹過,發出「嘩」的一聲。鮮紅的血液從切口中噴射出來,映着蒼白的月光,顯得刺眼奪目。
花容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手中染滿血跡的短刀在「當」的一聲脆響中墜地。
花容慢慢閉上眼睛,眼中不知何時已經盈滿淚水,令視線變得晶瑩閃亮。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眼前出現了很多美好的畫面。她看到小時候自己與姐姐、康孝榮一起在院子裏玩耍的樣子。蔚藍的天空、碧綠的草坪和輕飄飄的白雲,把記憶的畫面映襯得鮮艷而又美麗。
三個半大的孩子,彷彿永遠不會長大。一切就定格在他們的笑臉上,成為花容最後的、永恆的記憶。
儀珍一動不動地盯着腳邊的花容,直到確定她已經死亡后,輕輕對安右忱說了一聲:「把這裏收拾一下吧。」
安右忱抱拳領命。這時他忽然想起剛才聽到的一些話,擔心地詢問道:「娘娘,你真的懷孕了?你真的想殺昭姬?」
儀珍突然回過頭,盯着安右忱的眼睛。四目相接的瞬間,儀珍的雙眼發出淡淡的紅光。
「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要想,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就行了。」盯着安右忱的眼睛,平靜地吐出這句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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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右忱下意識捂住額頭,發出「啊」的一聲輕喚。儀珍的命令深深地印入他的腦海深處,令他無法反抗。最後,他回答了一聲「遵命」,便真的什麼都沒有再問,彷彿已經把剛才聽到的一切全都遺忘了一樣。
儀珍之所以捨棄花容,而選擇安右忱,就是因為她可以控制安右忱,而無法控制花容。比起安右忱,花容是一把危險的雙刃劍。
儀珍低頭最後看了花容一眼,然後轉身緩緩離去,消失在院子深處。
夜風輕拂,她的臉上一陣冰涼。事發之前,她曾幻想過無數次。當看到花容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是難過、悲痛,亦或是高興、解脫?只有當花容真正死了以後才發現,自己什麼想法都沒有,心情平靜得就像沒有漣漪的一潭死水。就算昭姬死在自己前面,想必也是同樣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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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季安妮才知道花容已經自殺了。
花容的人頭被裝在一個木匣里,然後由安右忱率領一支十個人的隊伍,快馬加鞭地趕往西都。
安右忱此行不僅是用花容交換皇上,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任務。
裝人頭的匣子上抹過毒藥,流光打開匣子檢查人頭的時候,手掌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打開手掌一看,這才發現滿手都是血泡。他嚇得驚叫一聲,就在這時,安右忱突然衝過去。匣子的底部還藏了一把鋒利的菱形小飛鏢。他把飛鏢抽出來,一手按住流光的肩膀,一手舉起飛鏢向脖子上插去。
一股鮮血飆出來,噴到安右忱的臉上。流光的喉嚨被切斷,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瞪大佈滿血絲的眼睛,用驚懼憎惡的眼神盯着安右忱。但是很快,他的眼瞳便失去了焦點。
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流光已經死了,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向安右忱這群人撲來。
安右忱一行人且戰且退。但是對方人多勢眾,幾個回合下來,他們便漸漸處於劣勢。
就在這時,一股黑風捲來,風中送來一股濃郁的妖氣,和皇宮大火那天在白虎門聞到的妖氣一模一樣。
安右忱驚呼「不好」,急忙命令手下人捂住口鼻。然而,這次中妖術的人不再是他的手下,而是山鬼族的士兵。這些士兵雖然都掌握了一些破除妖法的基本技能,但是當妖氣太強的時候,法力不夠級別的他們依然只能束手待斃。那群被妖術迷惑心智的士兵開始自相殘殺,安右忱及其手下奇迹般的平安無事。
他們順利找到龍莫寒所在的宮殿,將其救出。與龍莫寒關在一起的還有甘貴妃和小雪。
安右忱這才知道,原來白虎門和剛才的妖術都是小雪的「傑作」。封印着小雪的咒符是與流光的生命聯繫在一起的,流光一死,咒符的力量也就變弱了,所以小雪才可以發出比當日在白虎門更加強大的妖氣。
安右忱成功救回皇上、甘貴妃和小雪,大難不死的他們馬上返回京城。
儀珍遵照約定,替席家平反。席家所有死者都得到重葬。
安右忱從西都返回的時候,沒有忘記把花容立了大功的那顆人頭一起帶回來。花容的頭和身體被縫合在一起,然後用國家一等忠臣的禮儀厚葬。一切沿用的都是大將軍康慶源出殯時的禮節,季安妮親自為她扶棺送葬。
花容和月貌的墳墓靠在一起。墓碑上寫回了兩人的真名。交換了三年的身份,終於在入土的這一天換回來了。
季安妮默默地坐在花容的墳前,陪了她很久。
自己一路走來,是花容一直陪着自己,現在終於該輪到自己靜靜地陪陪她了。
忽然想起剛入宮的時候,在仁和殿被天寧懲罰,舉起裝滿熱水的茶杯,燙得手指腫得就像蘿蔔一樣,是花容說,一定要成為皇后。從那時季安妮就知道,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雖然她亦敵亦友,善惡難辨,但是每當季安妮最傷心失意的時候,她總是會在身旁鼓勵。沒有花容,季安妮不會有今天。
「花容,你現在滿足了么?」季安妮望着墓碑問。
傍晚的風帶着一絲寒意,令季安妮的臉頰冰冷。她總覺得花容就坐在自己面前,幽幽地望着自己。
時而拂面的寒風,就像花容的手在撫摸自己一樣。
「花容,你一輩子太累了,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你的家人終於回到你的身邊,你不再是孤單一人……」
夕陽最後的一抹餘暉落在墳地上,季安妮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陰影,與墓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彷彿兩個人並肩靠在一起的形狀,寂寞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