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是南飛的燕

第64章 她是南飛的燕

“若我不呢?”

蘇文挽拿出決然的氣勢。

“這……”青城面露難色。

世子爺千里迢迢追來,怎麼會有放開表姑娘的道理。

“表姑娘,若不回去,恐怕世子爺會生氣,後果很難預料!”青城鄭重地答道。

“好,若是我死了呢?”

她亦不假辭色。

“想讓我回去,除非我死。”她拔下髮釵,尖銳的釵頭正對着脖頸,看起來是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

青城急忙阻止道:“表姑娘,莫要衝動!您有什麼話都可以與世子爺好生商量。”

青城急得一頭汗,看向謝瑾之,近乎請求地喚了一聲:“世子爺。”

謝瑾之伸出食指抹掉了唇角的血跡,抬眸望向她,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鬱,隨即他冷笑,“想死?”

他轉眼看向青城,“放開她,讓她死。”

青城:“?”青城聞言,心態炸了。

我的個祖宗哎,您能不能好好說話,您大老遠追來,難道是為了給人收屍的嗎?!

看到謝瑾之這副鬼樣子,素來耐心十足的青城也不想慣着他了!

若是表姑娘今日真有個三長兩短,他青城以後也不敢伺候這祖宗了!他以死謝罪!

“死了好啊。”謝瑾之看向蘇文挽,微微抬手指向顧懷安,“讓他同你一起,在地府之下做對鬼鴛鴦,如何?”

“是你先死,還是他先死?”

他煞白的面容,如陰暗的鬼魅,亦如盛放的妖花,綻放幽然的毒素。

世子爺瘋了。

從前他不是這樣的。青城膽戰心驚。

在這樣下去,真無法收場。

青城只能勸解蘇文挽:“姑娘,您就回去吧。”

她面色蒼白,收起了發簪,不再執着。

顧懷安看着,心中發疼。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他不明白如何形容這種心情,看着蘇文挽為他放下發簪,他的心都要碎了,卻又有些激動與欣喜,他告訴自己不該如此,但看到她為他這般,他心中除了疼痛,更有感動。

“顧公子,你我就此別過,來日有緣再見。”蘇文挽走到他旁邊,與他道別。

兩人看起來依依不捨。謝瑾之胸中升起火氣,引來一陣咳嗽。

“世子爺!”青城前去查看他的傷勢,只見白布之上滲開了血。

青城前去給他包紮,卻被謝瑾之嫌棄地拍開。

他抬手指向蘇文挽,眸光變幻莫測,只說道:“讓她來。”

蘇文挽忍氣吞聲,朝他走去,接過青城手中的紗布,俯身給他包紮傷口。

“嘶……”

他的傷口裂開,一片狼藉。

真是有病。

蘇文挽在心中抱怨,但給他包紮傷口時,還是收起了力氣。

他這副樣子,像是輕輕一碰就要碎掉,她真害怕他死在她手上。

他看着她輕手輕腳的樣子,溫柔的女子氣撲面而來。

謝瑾之心中微微一動,他撫上其眉梢,輕嘆:“挽挽,你還是心疼我的。”

站在一旁的顧懷安眉頭微皺。他只覺得,謝瑾之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讓人不敢恭維。

他很慘嗎?

不都是自己作的?!

蘇姑娘怎麼會心疼他這樣的人?謝瑾之簡直是痴人說夢。

可是看她為謝瑾之眉頭輕蹙的樣子,他又覺得心中不是滋味。

蘇姑娘到底對謝大人是何態度,顧懷安一時不能明了。

不過,這些和他都沒關係了。她又要回去,從此他們只能天各一方。他本就不該妄想。

謝瑾之勉強從椅子上撐起,差點跌倒了下去,他抓住她的衣袖,以微弱的聲音朝她開口,像是請求似的,“挽挽,扶我回去。”

蘇文挽在心中呼了一口氣,認命似地,抓住他的胳膊,和青城兩個人將謝瑾之架到了船頭,扶回了他們一群人的船上。

她就這樣與謝瑾之一路,重新踏上回上京的逆旅。

他到了船上,藉著疾病,倚在她的肩上,蘇文挽沒有拒絕。

兩人的背影映照在江面上,越行越遠,顧懷安站立在船頭,望向江心中逐漸消失的船隻,心中也空落落的。

一個上午的喜悅,在此洗劫一空。

他只是黯然失神了片刻,就告訴自己,為了前途,為了自己的志向,他也不該困於此事。

兩兩船隻,再不能相望。

蘇文挽終於收回了頻頻往後的目光。

她的不舍和不願,謝瑾之都看在眼裏。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眼神諱莫如深。

到了最後,他終於無奈地笑了,幽然嘆道:“一步三回頭,挽挽,你可知我心憂?”

他看着她,捕捉她閃爍的雙眸,指向心口的位置,“你可知,我這裏,會疼?”

“我知道。”

“畢竟受了重傷。”她語氣平靜得不像話。

他抬眸去看她,眼神冷冷的,似乎是在責怪她不近人情。

蘇文挽收起了神色,勉強安慰道:“忍一忍,就不疼了。”

一股江風迎面襲來,吹亂他如墨的青絲長發,灌進他寬闊的雪衣廣袖,從袖袍中往心口鑽,冷冷的,彷彿冰冷的江水扑打在他的面上,他吸入了幾口冷風,不禁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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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目,面頰,眼尾也紅了起來。

時過慕色,落霞與孤鶩齊飛,江水共長天一色,謝瑾之看着那南飛的燕,不禁感嘆道:“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都這半死不活的時候了,他倒是還有詩興。

蘇文挽在心中冷嘲,低頭一看,卻見他面頰上多了兩行水痕。

他這是流淚了?

他哭了?

他這是又怎麼了?

大約是傷口疼了吧。

她拉出手絹,遞給他,終於還是軟語安慰道:“別哭了,回去吃點止疼葯就好了。”

謝瑾之睜着朦朧的雙眼,望着空中追逐的一雙燕,有燕南飛,北燕相留,兩者在空中你追我趕,場面激烈。

她冷不丁地遞來一條手絹。

讓他有些不失神,他伸手接過手絹,卻沒有理會她,接着看江上的燕。

幾個回合之後,北燕受了傷,墜落於船頭,南燕撲騰着翅膀,徑直往南方飛去。

他抬手指向天邊,望向那一抹南歸的燕影,輕輕地問她:

“挽挽,你看,那南飛之燕,像不像你?”

蘇文挽仰頭去看那道南飛的燕影,它在空中肆意飛揚,而她卻只能困在牢籠之中。

她若真是那燕子,又怎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如果殺了我,你就可以離開,你會殺我嗎?”謝瑾之望着她,面上的水痕已被風吹乾,蒼白的面容在斜暉下散着森冷的光。

她面不改色地看向謝瑾之,心中卻升起無限暢然。

若是殺了他,她能回到江南,她會殺了他嗎?

為了父親的冤案,為了自己的自由,她會殺了他嗎?

仔細想來,這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蘇文挽不是一個濫殺的人,也不是一個絕對心狠的人,所以出於道義,她不會殺他,但也絕不原諒他。

那麼,謝瑾之呢?

若是他身處在她的位置,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她這樣想着,也是如此相問:“若世子爺身處民女的境地,當如何選擇呢?"

“你會殺了我嗎?”她復問。

謝瑾之輕笑,蒼白的面容如衰敗的月光。

“北燕已亡,南燕高飛。”

“我沒有北燕的志向,也不會殺你。”

他說,他不會為她而死,但也不會殺她。

“無論何時,我都會護着你。”

他說了,他謝瑾之的女人無論做了什麼,他都可以保其不死,又怎麼會殺她呢?

蘇文挽眺望遠方,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他抬眸去看她,問她,“挽挽,你不相信我嗎?”

不及她回答,他已自嘲笑道:“自始至終,都是你要離我而去!”

咳咳咳……

他又咳嗽了幾聲,倚在她的頭,緩緩說著話,“我並非不許你去江南,可是你不該和顧懷安一起。你們相識不到一月,你為何偏偏如此信任他?”

也許是知她從此插翅難飛,此刻他平靜的樣子顯得耐心十足。

他又仰頭去問她,“你我在侯府相識三年有餘,難道我不比他值得你的信任嗎?”

“你為何非要為了他,這般傷我的心呢,挽挽?”

他說著,語氣微弱,似是在傾訴委屈。

蘇文挽此時心如死水,已無心與他繼續交流。

她只是看向遠方,眼神淡漠如死水。

謝瑾之一直壓抑的怒氣再次翻滾。

“難道你今後都要這樣子對我嗎?”

“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無動於衷!”

謝瑾之不敢想像那樣的場面。

他要的是一個鮮活的人,是那個在聽雨閣有說有笑的人,而不是現在這樣安靜冷寂的軀殼。

想到這裏,他胸中燃起怒氣,不禁扼住她的手,命令道:“蘇文挽,說話!!”

“世子爺還想聽什麼呢?”

她終於開口,激起他內心的一點波濤。

他終於開口問出那句他從上船之始就想問的話:“為何寧願和他走,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他在嫉妒,嫉妒顧懷安。

蘇文挽總算看得明白,謝瑾之出於男人的勝負欲,在遷怒於她。

他惱怒,是因為那個他看不上的女人,竟然為了一個小小的探花郎,不把他的“厚愛”放在心上。

他那無處安放的優越感和勝負欲,在心中叫囂着,讓他近乎瘋狂。

蘇文挽決定不再刺激他敏感脆弱的內心,坦誠出言安撫道:“我和顧懷安只是鄉友,我們也只是恰巧遇到,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我選擇離開,只是因為不敢攀附世子爺的高枝。”

“蘇文挽,我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了嗎?”

他雙眼緋紅,“你有什麼不敢?”

“讓你嫁給我,你就那麼害怕?!”他狠聲質問,迫她回答,誓不罷休。

她知難而退,避其鋒芒,以退為進,回道:“我什麼都不會,做不得侯府之妾。”

是他說她不配做他的妾。

“是我錯了,不該那樣說你。”

“對不起!”他攥住她的手,抬眸去看她,桃花似的雙眸,沾着一點淚花,此時竟顯得有幾分真誠。

“挽挽,我說對不起!”

他拽住她的衣袖,去牽她的手,“答應我,永遠在我身邊,好不好?”

一雙冷眸軟了下來,蘇文挽不知如何應答。

見她沉默,他的眸光變冷,變暗,“你不答應嗎?”

“為什麼?!”

他的情緒很不穩定。

也許是胸口的傷,連帶着傷懷了腦子。

夜幕落下,船上燃起兩盞燈火。

他妖冶的面容變得更為蒼白。

江風徐徐而來,令他不禁咳嗽。

“世子爺,您冷靜一點。”她實在見不得他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還是出手撫住他的背,為他順了順氣。

他止住了咳嗽,忽然笑了,“挽挽,你說你不喜歡我,為什麼還對我好?為什麼見我咳嗽,你也會心疼?”

蘇文挽不以為然:“您病成這樣,是個人都會於心不忍。”

他卻不相信,“挽挽,你一定喜歡我,是不是?”

他抓着她的手,不停地追問,神色迫切而充滿希冀。

青城在一旁看着,心涼了半截,完了,世子爺真瘋了。

他上前安撫他,“世子爺,您就別再折騰了!府醫說您的傷最忌心情大起大落!”

謝瑾之不以為意,他繼續追問:

“你說你不喜歡顧懷安,為何見到他就笑,卻只對我冷顏冷語?”

“難道你對我的好都是裝的嗎?”

他自顧自地說著,“難道我疼的時候,你就不心疼嗎?!”

蘇文挽:“……”

青城:“……”

“說你愛我,挽挽!”他攥住她的手,直視着她的眼眸,追問她,要她立刻給出答案。

蒼白的面容如破碎的月光,此時唇角又微微溢出一絲血跡。

他過於亢奮,蘇文挽擔心他再這樣下去會出事。

按照謝瑾之的秉性,他應當不會這般絮叨才對。

蘇文挽問青城:“他可是服用了什麼容易使人焦躁的藥物?”

青城回憶,“府醫說了,好像是有一味葯吃了,不容易睡覺,大概就是那一味葯!”

“我沒吃錯藥!”謝瑾之有些憤然。

“蘇文挽,說你愛我!”

他繼續抓着她的手,卻往他心口處按去。

往那一片滲血的紗布上按去。

威脅道:“挽挽,說你愛我!”

青城腦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世子爺果然瘋了。

他為了讓表姑娘說一句愛他,竟然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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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死遁后,偏執世子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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