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秋小娘證明
而這次,沒人信她的狡辯,也沒人願意看她那浮於表面的拙劣演技。
已經有離得近的,俯下身仔細辨認了巫蠱娃娃身上,用針扎着的字,一個個念出來,“木塵、木婉雲、木藺、陳…”
“這是把自己婆家一家,還有自己的親爹都詛咒了…”立即有知曉木家崔家的人驚呼。
“不,不是這樣…”
崔瑤幾乎立即矢口否認,試圖狡辯,她神情近乎癲狂,怎麼都沒想到,或者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怎麼會這樣?分明她早就把巫蠱娃娃都埋起來了,還不是埋在同一個地方,怎麼會被找到?
她想不通。
觸及她臉上浮出的疑惑,木婉雲並沒有說話,畢竟,她可沒有給人答疑解惑的責任。
更不會這麼好心。
她本來只是懷疑崔瑤或許跟陳氏殺子之事有關,又偶然想起上一世一些遺忘的細節,才讓盧楓去一探究竟,只是卻沒想到崔瑤竟然會這麼迫不及待就來衙門前立人設了。
“不是你?這分明就是你的字跡,崔二小姐還在閨中時可就寫的一手好字,只可惜,因為是庶出,卻沒有展示的機會。”
木婉雲一字一句,砸入崔瑤的耳朵里,曾經,崔瑤為了討好她主動給她幫忙謄抄賬本,那時候,崔瑤總是任勞任怨,對她溫柔體貼,她一直以為崔瑤是真心拿她當朋友。
她其實朋友並不多的,所以格外珍惜跟崔瑤地這段友情,就算察覺崔瑤其實主動搭上她心思並不純粹,也並不怎麼在意,更是在知道崔瑤的處境和不被人認可后,還特地幫她揚名,讓人知道有一個五品小官崔家,有個很優秀的庶出女兒,寫的一手上好的簪花小楷,別人挖苦譏諷崔瑤,瞧不起崔瑤的時候,她也會挺身而出,也會為了幫崔瑤不被人瞧不起,主動送她很多昂貴的衣服和金銀頭飾玉器,神志還偷偷旁人教訓過那個騎在崔瑤母女頭上作威作福的崔家主母和嫡出小姐,更是藉著木藺之名,委婉提醒過崔大人不要可待妾室和庶出女兒,甚至還會利用自己做生意的便利,讓崔佳那些眼高於頂地下人記着崔瑤的好…
過去她曾經為崔瑤做的一樁樁一件件,如今都宛若利刃,刮著她的心。
雖然早就已經不在意,可還是有種被強塞了一坨屎地噁心。
不,那感覺其實倒更像是,過去曾經吃了一坨屎,好不容易忘記了,突然又想起來。
嘔…
木婉雲沒忍住,差點當場吐了。
察覺在場之人看她眼神透着怪異,她才能趕忙捂住嘴,擺手解釋,“最近胃口好,吃多了…”
言歸正傳。
她以前是真的拿崔瑤當朋友,當閨中密友,也曾經暢想過她嫁給木塵,她們姑嫂和諧,全家上下其樂融融的。
想着,木婉雲捂住嘴,可心裏暗暗一陣發苦,作嘔,抬腳走到巫蠱娃娃前,撿起寫着自己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那一個,忍不住譏諷抬頭,看向滿臉驚慌的崔瑤,“看來這些人里,你最恨的還是我,這針和針眼最多呢…”一看就是時不時插幾下。
木婉雲臉上始終掛着笑,可那笑卻不達眼底,更是看的崔瑤一陣心慌,最後扯了扯嘴角,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慌亂的挪開視線,又開始雙手抱頭,瘋狂搖頭。
“真的不是,不是…“
“崔少夫人一貫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
隨着盧楓話音砸下,原本被隱沒於人群后的兩個人被帶了出來,崔瑤怔愣抬頭,先是一怔,在徹底看清楚兩人之前,才驚愕脫口而出,“母…母親…小姨…”
“別喊我母親…”
來人里年紀略大一些的,正是崔瑤的小娘,人稱秋小娘,只是因為之前傳出要被扶正的消息,崔瑤自己已經改口喊她母親,這會兒仍舊如此稱呼,可她很快想起不對,可是也沒有更改。
只是跟過去那個風韻標緻容貌矍鑠的女子相比,現在站在崔瑤面前的秋小娘,不僅一身粗布麻衣,還蓬頭垢面,皮膚粗糙,更重要,一臉的風霜麻木,尤其是那雙眼睛,黯淡無光,卻又透着銳利淡薄。
所以,崔瑤才會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對方。
甚至反倒是有些驚愕,眼前的女人怎麼會是她的母親?或者說,她的母親,那個總是臉上掛着溫柔小意的笑容,儘管已經年過三十,卻仍風韻標緻的美嬌娘,怎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不僅僅她。
她很快又認出來,母親身邊那個一身病氣,瘦的幾乎脫了相的女子,似乎是她那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姨春小娘?
不對,她們不是已經被趕去莊子上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崔瑤已經從最開始的震靜里恢復過來,並且很敏銳的察覺不管是小娘還是小姨,看她的眼神里似乎都帶着明顯不善,她雖然並不清楚她們為何如此,可是心裏還是隱隱猜測,她們是來對自己不利的。
所以,她很快收斂心神,然後努力做出一副可憐又委屈巴巴的樣子,聲音里還是隱隱帶了一絲哭腔,一邊努力揉搓眼睛,一邊看向小娘和小姨,“小娘,你們怎麼會來這裏?嗚嗚,我一直都忙…沒顧上去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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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什麼,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可是很快又恢復如初,畢竟,當初,她只是趕走了來求救的婆子,那婆子再親還能有親女兒親,她不信,小娘會為了婆子的幾句挑撥的話,就不顧自己的親生女兒。
可她剛要開口繼續賣慘博同情,對面的秋小娘就已經忍不住急聲打斷她,似乎是太着急了,還引發一陣咳嗽,伴隨着咳嗽,女人憤怒的斥罵嗆咳出口,“閉嘴,咳咳,別喊我小娘,當初要不是你挑撥,咳咳,我也不會生了爭一爭的心思,更不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說起來,對面的秋小娘就一肚子怨氣和委屈,她雖然做人妾室,可其實也並沒有吃多少苦,原來的主母誠然不是好的,可也不是十分苛刻,她謹小慎微,在崔家也安然度過了十幾年,是崔瑤整日不滿,讓她去爭,一開始,她還不當一回事,可是當崔瑤說的多了,她也按耐不住生了想爭一爭的心思,甚至為了爭那主母之位,還把自己的小妹搭了進去…
以前她是真心疼愛崔瑤,畢竟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就沒有做娘的會不疼愛女兒,所以,女兒當然也都是疼愛自己的娘的,反倒是對這個妹子,她並沒有多少喜歡,當崔瑤提出讓她把妹子親事攪黃讓她來幫她固寵,她幾乎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只是沒想到,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她一開始並沒有因此怨恨崔瑤,畢竟女兒也是為了她謀算,既然是謀算,就會有成功有失敗,都是可能的。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當她病的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求了莊子管事逃出莊子跟崔瑤求助,卻親眼看到崔瑤面目猙獰又薄情的驅趕她派的婆子,崔瑤以為自己不知道,以為她跟以前一樣露出無辜的樣子,她就會信,可當時她就在那牛車上啊,當時她病了,莊子上的人雖然對她不好,可她借口說自己女兒還有錢,所以,他們還是答應讓她來城裏看大夫,可是最後,她卻親眼看到崔瑤斥罵她的心腹婆子,“什麼小娘,我是崔家嫡女,我母親是崔家夫人,滾,什麼阿貓阿狗也來討錢…”
她當時雖然病着,可絕不會聽錯自己女兒的聲音,她還以為是女兒受刺激魔怔了…
她的心腹婆子,苦苦哀求崔瑤,“二小姐,姨娘真的病了,還有小姨娘,她落了胎,留下病根,你好歹拿點銀子,那可都是你的親人…”
“滾,什麼親人,都是廢物,要不是她還活着,說不定我早就成了崔家嫡女,都是她,那個不中用的,我為她謀划,可她卻是爛泥扶不上牆,這樣沒用的娘,還活着做什麼…“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那些話是從自己的親生女兒嘴裏說出來的。
可是她雖然病了,可是沒有出現幻聽,那就是崔瑤說的。
那些話後來在無數個夜晚,摧殘折磨她,讓她幾乎不想活。
可她還是活下來了,可是跟崔瑤沒關係,是自己的小妹,那個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小妹,被她算計利用的小妹,不顧剛落了胎,把自己殘破的身子,給了庄頭,她才得了個土郎中,最後僥倖活了下來。
想到這裏,她心裏的怒火燒的更旺了,看着還在賣力表演無辜的女兒,眼底只余憤恨,一步一步走到崔瑤面前,抬手就給了崔瑤一巴掌。
她如今身子沒多少力氣,就算卯足了勁,卻也沒增加幾分。
可崔瑤還是心神懼震,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對自己動手的人,胸腔一陣起伏,尖銳的聲音穿破喉嚨溢出來,“你打我?!你,你從來不捨得打我,你現在竟然打我?!”
“我不捨得打自己的女兒,可你是嗎?我的女兒早就死了,你是木家的少夫人!是為了自己,可以六親不認,可以詛咒算計別人的畜牲…“
秋姨娘一字一頓,毫無感情,目光麻木又冷漠的看着崔瑤,蕩婦眼前的不是她的女兒,不,就不是人…
畜牲兩個字一出口,崔瑤面兒上僅剩不多的血色也褪的一乾二淨,甚至一度瞳孔地震,渾身止不住的發抖,嘴唇囁嚅,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的小娘,從小把她視若珍寶的女人,竟然會如此疾言厲色,還罵她是畜牲。
畜牲?
她腦海里會來飄蕩這兩個字,終於,她委屈巴巴的面色似乎裂開了一條縫隙,眼底也泛起一絲戾氣,然後像是積蓄許久似的,終於憋不住,沖秋小娘衝口而出,“我是畜牲,那你是什麼…”
“長姐…”
一直默不作聲的春小娘,突然趔趄着走過去,顫顫巍巍攙扶住秋小娘,她眼底一片絕望,原本圓潤的臉蛋,此時深深凹陷下去,一雙原本明媚又晶瑩大眼,此時宛若兩個窟窿,鑲嵌在臉上,伸出的手,更是瘦的只有骨頭一般,宛若雞爪子。
總之,春小娘整個人就如同腐爛了皮肉的骷髏,渾身皮包骨,身上皮膚黯淡無光,只有眼底的一點關切,讓她還有一絲人氣。
崔瑤適才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小娘秋小娘身上,雖然掠了春小娘一眼,也認出對方,可沒顧得上上眼細看,此時,對方自己主動走過來,靠近她,她才注意到對方的樣子,登時嚇得又是一陣瞳孔驚顫。
“你,你是鬼…怎麼會變成這樣…”
聽到她的質問,秋小娘剛收回的目光又宛若刀子一般刮在她身上,看到滿眼擔憂自己的小妹,她才收斂幾分,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沖對方點頭,隨即像是下定了決心,抬頭看着大家,努力揚聲,“我跟崔少夫人雖然已經沒了母女情分,可我畢竟生養了這麼一個畜牲,對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這巫蠱娃娃上的針腳是她親手做的,她的女工是我親手所授,我不會看錯…”
說著,秋小娘,便把自己做針線活的一些細節點了出來,而授自於她的崔瑤顯然也是有這習慣的。
“這字跡這是她的,以前她為了跟府里嫡女攀比,曾經在字上下過苦功夫,她還曾為了補貼家用,幫書局抄寫過書…”
說到心裏,秋小娘頓了一下,目光銳利掃了一眼崔瑤,“說起來,咱們以前過的雖然苦,可是心裏不苦,後來你處心積慮認識了木家的小姐,木家小姐大方,每次都給你很多值錢的東西,咱們日子好過起來…那時候你不知感激,反而陷入魔障,總想着把她的一切搶過來取而代之,還為此設計認識了木家的少爺…我當時就勸過你,是你自己執迷不悟…”
說罷,秋小娘不顧崔瑤的崩潰,還是堅定開口,“她還未出閣時,就已經做巫蠱娃娃,當時寫的是崔家主母和嫡女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