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碎小熊
第4章心碎小熊
白允的大腦一片空白,宛若爆炸般燃起一大朵蘑菇雲。
他內心咯噔一下,和墨聿那雙真摯狹長的雙眸對視上,瞠目結舌許久也不知道該如何醞釀下一句的發言。
待到他再次回神的時候,他已經去醫院包紮好,跟在墨聿的身後走出醫院門口了。
他身上還緊緊裹着墨聿的大衣。
其實男人衣着上沾染的煙草味並不好聞,但也是給予他唯一的溫暖來源。
白允與墨聿在暖黃的路燈下面對面的站着。
白允把半張小臉悶在大衣,內心糾結不已。
他是真的刻入骨髓的古板執拗,一見鍾情,閃婚,還是個男人。
各種Buff對他來說都疊滿了!
但其實對他這種身份地位和命運窮苦的人來說,矜持對他來說沒多大用處。
更何況是面對墨聿這種頂層的豪門,要是別人遇到這種問題,肯定是巴不得恨嫁過去。
可白允遇到這個問題,是真的迷茫且不知所措,
徐徐風聲灌入彼此的耳畔,墨聿在等白允開口。
白允垂斂下眸子,近來京北春雨不斷,腳底下的柏油路的水窪被路燈反射的鋥亮。
內心掙扎劃出一道大口子來,泛出白亮的光景讓他決心已定。白允長呼出一口白霧來:“墨先生......我不是男同,我也沒有閃婚的念頭。”
“那我等你。”
墨聿和潤的話語,好似教堂神聖的鐘聲敲醒虔誠的人。
他在白允最無助絕望的時候出現,似一道聖光披靡而來。
白允心中的那一層底線也在被悄然無聲地剝開芽心,露出嫩尖。
他深知自己的樣貌出眾,並非自戀。
剛來京北的頭一年就有不少人朝他拋過橄欖枝,富婆富豪全都有,
但他又知,美貌單出是死局。
書香世家出身的外婆更不允他為了錢財墮落糜亂。
縱使他一身清貧,吃遍苦楚,也不允。
他自從雙親事故離世,他就由外婆帶大,也一向最聽外婆的話,從來不敢忤逆。
大約經歷過多,從小乖到大的原因,他也從未想過做這些逾越的事情。
而且,他是男人,怎麼可以破這種界限!?
見白允無聲地將腦袋垂下,聞言要做墨聿的老婆,可見內心多半是不願的。
墨聿並沒有強求,也沒有着急要答案。
他依舊掛着淺笑,伸出溫熱的掌心揉了揉少年的腦袋,“我的大衣里有名片,想清楚了可以打電話給我。”
和過往被自己拒絕的男人不同,沒有難堪,更沒有惱羞成怒。給予自己最大的尊重和退步。
他越是這般溫柔,白允就越想打碎心中遵循的那層律己。
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下意識地把小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裏。
紙卡梆硬的觸感讓他不由得緊攥了攥,但仍舊不語。
夜晚,他安靜地坐在墨聿豪車後座上前往學校。
與來時不同的是這次墨聿沒有跟過來,他很懂的照顧小男孩的情緒,害怕白允因為沉默拒絕他而感到難堪,就給了他獨處解悶的空間。
溫柔的紳士,恰好可以填圓少年缺愛的那道口子。
*
京北的天愈漸回春,暖意盎然升起。
白允自從那個冷夜過後就再也沒有主動與墨聿聯繫過,但是把藏匿在大衣口袋中的那個名片放進了宿舍的抽屜中。
有時候他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他是樂觀派。
想着雖然自己的生活費對於現在在京北上大學的學生來說是少得可憐,但他有手有腳,可以自力更生,每日去打兼職,每一筆錢賺的乾乾淨淨。
於是他就把墨聿給過他的妄想和曾經冒出來的荒唐念頭壓制下去,不再掀開回憶。只當是人生中經歷的一場玩笑事件。
可上天從來沒有厚待過他一回。
白允穿着悶熱厚重的小熊玩偶服在大街上發傳單,一通電話打消了他對生活的嚮往。
外婆病倒了,直接住進了ICU。
舅媽說是腦溢血,要做開顱手術。光是手術費要足足十萬元。還沒算上ICU住院費加上護理費等其他費用。
光是十萬的手術費,就對白允來說是個天大的數字。
白允的天塌了。
打完電話后,白允先跟老闆請了個假,還沒來得及將身上的玩偶服脫下就找了個長椅坐下。
他故作堅強,強忍住心中的酸澀給舅媽撥通了電話。
他先是簡單的問了問外婆目前的情況。
舅媽一開始講述外婆的病情語氣還算是凝重,但越往後聲音就越是亢奮起來。
儼然沒有一點外婆病重的肅穆感。
“醫生說要是再晚幾天做手術,怕是情況更加不容樂觀。”
舅媽思索片刻,又笑哈哈的對白允說起來,絲毫沒有把白允和外婆當人看的意思,
“白允啊,要不這大學你別念了,下來入贅多好。我們村隔壁村有個殺豬的,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他發話了,要是你肯嫁給她,別說十萬塊了,五十萬他都出!現在都是什麼社會了,男人和男人在一塊沒什麼,舅媽全方面支持你哈~”
舅媽口中的那個殺豬匠白允認識,年前舅媽叫來家裏吃過一次飯,長得真的就跟一頭豬似的,臃腫肥大,而且一進門他就對自己動手動腳,白允和外婆心中都很是反感。
外婆更是直言,要是舅媽再把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叫到家裏,別怪她直接甩臉子。
聽到這兒,白允眉頭緊蹙,眼眶通紅,“舅媽,你們手裏頭沒有容緩的資金嗎?外婆前年不是剛給了你們十萬塊錢當新房裝修費嗎?”
提到外婆給他們的十萬塊,舅媽當即變了臉色,語氣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那十萬塊錢是我們給你表哥婚房裝修的嘞!是你外婆心甘情願給的。我們可沒錢給她治病。而且那是你親外婆,跟我有什麼關係。要麼回來乖乖嫁人,要麼你現在立刻打十萬塊來當醫藥費!”
舅媽語氣強硬,直接將電話掛斷。
白允看着掛斷的電話頁面,無助的眼眶又紅了一圈。這種關頭,墨聿的身影飄閃在白允的腦海中。
他默默想起了被自己壓藏在抽屜接近兩個月的名片......
大膽的想法在他的心底無限放大。
白允深沉的坐在公園長椅上,回想起外婆對自己的種種疼愛,而自己卻在她病入膏肓的時候什麼也做不到。
他的眼淚不自覺的滾落下來。
路過的行人紛紛對他投出異樣的、同情地目光。
畢竟他穿着厚重臃腫的小熊玩偶服,哭得眼睛通紅,實在是惹眼。
迷茫不甘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放大。
難不成自己真的要聽從舅媽的話,入贅到別人家換外婆的手術費?
此等大逆不道的做法,要是被外婆知道了肯定會不認他這個外孫的。
眼下似乎還有一個辦法,但待在墨聿身邊,給他當男老婆就光彩了?
就當白允的心幾欲被糾結撕碎的時候,深沉醇厚的腔調從他的頭頂響起。
“白同學。”
熟悉的音色讓白允猛然抬頭,墨聿清雋溫潤的俊逸面龐落入他的眸中。
白允慌忙擦了一把眼淚起身,眼神縹緲,抿唇遲鈍。
墨聿瞥見他紅潤的眸,眸底顯露出淡淡的別樣神情,“受委屈了?”
短短四個字,讓白允有些想哭。
以前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從來沒有人問過自己一句,如今被墨聿這麼點題輕問,眼淚又憋不住,又要奪眶而出。
他深呼吸一口氣,強撐着堅強。
可惜愈來愈潮濕的眸底出賣了他。
更何況他的腔調還帶着嘶啞的哭意,“我,我,我沒事的。”
才剛說出第一個字,白允就綳不住了,淚豆子吧嗒吧嗒的順着臉頰上滾落。
墨聿蹙眉緊盯着白允看,他身上還穿着小熊玩偶服,額頭的碎發被汗水黏濕,白嫩的小臉更是淚痕遍佈。
強抑制着自己的哭聲顯得他更為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這哪裏是哭,這分明是一把鎚頭重重的在敲碎他的心。
墨聿蹙眉,伸出長臂一把將人擁入懷中。
“跟我走。”
這次的白允沒有拒絕,被墨聿牽住手腕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公園中。
他一襲黑色正裝,氣度冷峻沉穩,牽着狼狽的小熊白允倒是顯得滑稽些。
白允隨着墨聿來到了車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墨聿露出溫柔神色的雋容,又忍不住。
墨聿長呼出一口氣,白允的脆弱無助。以及滾燙的熱淚,每一顰都在勾着他最純粹的欲惡。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哭吧。”
白允搖頭,還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覺得有些丟臉,更不想麻煩別人。
墨聿伸出手指剮蹭掉他眼角的淚,深情眼中透出的濃郁柔意讓人想不破防都難。
“不用隱忍。你已經很堅強了,好孩子。”
心碎小熊在墨先生循循善誘的話語中逐步開始示弱。
他低啞出一句墨先生,隨後便是躲在他的懷中狠狠啜泣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