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他欺負我
被偏愛到有恃無恐的人,經常會容易陷入一種誤解,那就是好像自己可以肆意去揮霍那份獨屬於他的偏愛,但季熠不會。他實在是一個清醒到對自己幾乎有些殘忍的人。
他渴望着對方,不僅僅是見面、陪伴、肌膚相親或頸項交纏。季熠對謝觀南的佔有欲還表現在希望對方的視線、注意力和時間都能屬於他,當然,區別於其他所有人的那份寬容和寵溺更必須是他的專享。季熠並不是一定要急於在馬車上那一時半刻里做什麼,他在爭取的是謝觀南的“另眼相看”和“破例相待”,所以當對方眼神放軟,手上推拒的勁兒也卸了,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於是相對的,在此之上謝觀南說的“不行”季熠也會遵從,這他們的默契。
“觀南果真是我的葯。”季熠閉上眼,在謝觀南頸側蹭了蹭,像是想要他沾染上自己的氣味那樣,手下的力道放輕,聲音近乎低喃,“我兩宿沒睡過正經囫圇覺了,讓我抱一會兒。”
說著季熠打了個充滿說服力的哈欠,懶懶地摟着謝觀南,再沒有方才親吻求歡時那兇猛的氣勢和執拗的態度,他姿容俊雅,即便是這樣隨意的躺姿都看起來跟幅畫似的,整個人像是只慵懶卻優雅的豹子,依偎着身邊讓他安心的人輕聲哼着氣。在謝觀南面前他還是偶爾會露出這種不加掩飾的嬌氣模樣,但這會兒惺忪的眼神倒真不作假,他倦怠得彷彿立時就能睡過去。
謝觀南猜到了,能用這點時間趕回來,必然是跳過了一兩站官驛沒留宿,又連夜換馬星夜兼程才會有的速度。他之前只一心急着見季熠,此時回想起來,佟追眼下的烏青也十分明顯。
“也沒有急着非提前趕回來的必要。”謝觀南摸了摸季熠的臉頰,那道優美的下頜線在指尖的觸感令他覺察出自己這句話的言不由衷,“但是謝謝你,讓我提前見到了想見之人。”
季熠沒有回答,只是閉着眼側轉了一下臉,讓嘴唇輕輕碰了碰謝觀南的掌心。
有沒有必要用騎速追趕時間,謝觀南和他心底自有答案。
這晚佟追並沒有把季熠和謝觀南送回悅庄,他們回到了謝觀南之前租住的那個小院落里。馬車停在門外,佟追敲了敲馬車車門,而後很識時務地等了片刻,讓車內的兩人整理好了自行下車,他才把車駕走。
這個院子滿一年租期時謝觀南猶豫過要不要續租,因為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悅庄,後來還是季熠一錘定音,說就留着吧,這裏畢竟離縣衙更近,要是衙門偶爾忙碌起來,謝觀南還有個就近能歇腳的地方。再者,若是哪天他做錯了事,謝觀南不想理他了,他也能知道往哪裏來尋人。
謝觀南被季熠那厚臉皮的口吻給逗樂了,怎麼就那樣自信會有惹他生氣到離家出走的地步了?不過他也承認,自己私心裏也更傾向於留着這個院子,和位置遠近無關,當然更不是因為季熠說的那個原因。這裏是他到西南第一個和季熠一起相處的地方,這小小的院子沒法同華美的悅庄相比,但一樣有很多他們倆共同製造的回憶,偶爾來小住也是一番情趣。
不過季熠提醒了他,謝觀南想到有一點是對的,即使他們關係再親密,他也認同每個人或許都需要有個可以獨處的地方,這是能令人保持清醒的一個方式,想明白這點后,他爽快地把租金又續上了。
也不知為何季熠今晚想着要到這裏來,平日悅庄按時會遣人來洒掃,所以不管多久沒來,這小院照樣是收拾得一塵不染。細看了一圈,屋裏還備下了飯菜,灶上也坐了熱水,顯然季熠去府衙之前就讓人來這裏提前佈置了,絕非一時興起。
只是等他倆坐到餐桌邊的時候,季熠上下眼皮已經快打起來了,謝觀南拿了濕巾來替他擦手,本想勸他吃點東西,一句話沒說完,季熠人已經東倒西歪了起來。兩宿沒睡還一直在馬上疾馳,哪怕是季熠這樣的體能也終於是撐不住了,謝觀南只好先架着人去床上躺下。等他扒拉了幾口飯菜、洗漱換了居家衣裳再到床邊,季熠早已經睡沉了。
季熠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幾乎連睡姿都沒有換過,再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他親自挑選的黃檀木大床外側靠坐着的謝觀南,就着床邊的燈正在看書。燭光下的謝觀南眉目比白日裏看時更舒展柔和了好些,眼神沉靜,鬆弛狀態下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揚的,讓人覺得他應該是個天生好脾氣的郎君,要不是季熠見識過謝郎君的性情,他也會這麼認為的。
“醒了?”謝觀南合上話本,把邊上小几上預備着的茶水拿過來,手試了試杯身的溫度,“喝水么?尚有餘溫。”
“嗯。”季熠在悅庄也是這樣的習慣,會有人提前預備下溫着一壺茶水在他卧榻邊,這個院子裏沒有留宿的下人,自然是謝觀南記下了他的這些生活細節,他睡得不知日落月移,對睡着前一刻的事都有些恍惚,所以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約莫亥時三刻吧。”謝觀南接過季熠喝完的茶盞,見他不再睡眼惺忪,像是有意想聊幾句,便問,“怎麼累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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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的嬉鬧,再有扶着季熠躺下時謝觀南都能感覺到季熠身上硬邦邦的。季熠雖說不是日日練武,但也不是個成天養尊處優的紈絝,若是只騎了幾天馬應該不至於一下變成這樣,他很好奇在悅知風身邊的季熠都經歷了些什麼,不是說參觀演武而已么?如何才短短一個月,他那風姿綽約的倜儻王爺,給練成了一身腱子肉的壯漢?
“演武咯。”季熠伸出雙臂趴過去圍住謝觀南的腰,“隴右那地方你知道的,不是沙子就是山,沒遮沒罩的,好在雨水不多,但太陽厲害,差點沒給我曬禿了皮。”
說到這裏,季熠還抻着脖子給謝觀南看他后脖頸那兒的皮膚,說最嚴重的時候那裏碰都碰不上,生疼,現在是抹了董危素給的葯才好些的。
季熠一副從小練武的身體,謝觀南不信這點皮外傷就能令他喊疼,但仍是顧惜地輕輕揉了揉他的脖頸:“怎麼這次演武是考校行軍么?去了沙漠?還是爬了山?”
謝觀南雖沒到過隴右,但地圖和書總是會看的,只不過隴右道面積太大了,地形地貌種類也多,他實是不能立刻猜到季熠被悅知風帶去了哪裏。不過演武這種事情,看目的來制定計劃,若是為了震懾外邦,那便是動靜越大越好,若是為了考校自己的軍隊,便會設置其他項目,規模和機密程度盡皆不同。悅知風的隴右軍對演武這事兒都不陌生,就不知這次安排的是何種考題了。
“與其說是行軍,不如乾脆說就是打了一仗。”季熠扁了扁嘴,不放棄任何可以在他的小捕快面前告悅知風狀的機會,“觀南,我被老頭抓了壯丁了。”
悅知風親自主持的這次隴右演武,上演的是媲美真實戰爭場面的一次兩軍對陣,參與的共有將三千多士兵,分成紅藍兩方,雙方帶領的士兵人數基本相同,但所擁有的先決條件不盡相同,佔據地形優勢的一方士兵作戰能力較弱,而補給充足、兵員善戰的一方卻沒有地利。
“除了刀不開刃,火炮不上場,其他都和實戰無異,我是到了那邊才被抓去的。”季熠用詞可謂刁鑽,現在說來依然覺得悅知風是知道他要去才故意安排好了一切等他上套的,“老頭就給了我一個晚上做準備,第二天就把我丟進了戰區。”
悅知風並沒有讓季熠擔當演武雙方中某一方的統帥,而是讓他當了個副將。季熠這麼多年來雖然常在悅知風身邊,但能接近和熟悉他的畢竟都是高級軍官,普通士兵對他還是眼生的,所以他這一方的主帥雖然知道他是誰,底下的兵卻不知道,季熠也不是那種會把自己身份隨時亮出來的人,於是演武就在這種有些突然、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氣氛中開始了。
季熠所在的陣營就是士兵能力較強但開戰的時候人在山下的那一方。他最後被安排以不到六百人的隊伍,從山腳往上打,去狙山上整整一千五百人組成的對手。
“嗯?”謝觀南疑惑,“不是勢均力敵的人數嗎?為什麼會變成只有三分之一去打對面全部?”
季熠把臉埋向謝觀南懷裏,他想表現得輕描淡寫但又忍不住還是帶着點情緒地說:“老頭給我上難度,他欺負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