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隴右演武
隴右的睿王府名義上是王爺府邸,但事實上和駐軍衙門區別不大,尤其是睿王妃過世之後,這裏也沒有了女主人,悅知風更是公私不分,悅青一家這一走,王府里統共就只剩下悅知風一個主人,沒有女眷更沒有孩子,就連服侍的下人里也沒有幾個婦人,幾乎沒有個“家”的模樣。
但季熠在隴右原本只打算停留兩日倒也不是因為王府冷清。他對隴右談不上熟悉,也談不上陌生。說不陌生,那是因為他畢竟曾隨悅知風在這裏的住過一陣,說不熟悉則是因為他來這裏的時候,慧覺天南海北地遊學去了、悅青經常住在軍營,成家后也分府而居,後來更是留駐劍南道,基本都不太見到。他也無意在這裏結交什麼人,所以除了悅知風和身邊親信,他在隴右沒有幾個熟人,並無需要久別重逢的知交故人,季熠對這裏亦沒有太多感情。
與悅知風商談些事,再見一見白朮和董危素兩位,詳細了解一下悅知風的病情,別的也無甚要事,季熠原打算事了就走的,來時就如此計劃、他連替換衣裳都沒帶多少。不過悅知風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季熠,沒有與他商量便替他定下了後面數日的行程,更是在次日就直接把人拎去了隴右軍大營。
其實悅知風前些年住在軍營的日子要多過待在王府的日子,隨着他年歲漸長,軍中也有信得過的屬下幫襯,如今又有醫囑需要靜養,他才多了些時間在王府。儘管如此,兩日一小報,五日一會議,王府和軍營始終都保持着不間斷的消息往來,悅知風身雖未到,眼耳神意卻從未遠離軍營。
季熠成年後悅知風從未勉強他進入軍營,相比之下悅青這個睿王世子的人生才是一直幾乎和軍旅捆綁在一起,但這並不意味着悅知風無意傳授行軍打仗的本事給季熠。對悅氏而言,身先士卒、保家衛國是責任和義務,但對季熠而言,悅知風希望這是出於他自己的意願,所以在他學齡時期悅知風盡其所能把他畢生所學傾囊相授,而在季熠成年之後則逐漸放開了雙手,隨這位皇子去折騰。
在悅知風的心中,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季熠可以不用入軍營、不用上戰場,但季熠作為皇子在這個身份里,必須有健全的軍事知識、飽覽兵法,畢竟當年悅知風一心一意是將季熠作為皇儲來照管的。季熠並非木訥之人,他又豈會不知道這個時候悅知風帶自己來隴右軍大營的目的。
“老師真覺得赫啟能把我們逼到那個地步?”季熠對於悅知風凡事都做好最壞打算的風格習以為常,他自己在很多時候也有這樣的習慣,不過對於把他拽來隴右軍大營這事,他還是有些話想說,“劍南有人,安南就算真的吞了羅雅,應該也動用不到你這裏的人馬。”
隴右軍在西南三道皆有駐軍,這就是西南和其他地方的不同。隴右道像一把利劍橫插在回鶻與吐蕃之間,這兩個對於本朝而言才是實力強勁的對手,所以悅知風一直堅持把主力精銳都留在了隴右道守着。按季熠的意思,國力懸殊是擺在那裏的事實,就算安南有什麼動作,也斷然用不到隴右的主力,劍南道的駐軍就足夠應付了。
“我說了赫啟是個瘋子,你想同瘋子講什麼‘應該’?”悅知風沒好氣地瞪了季熠一眼,不贊同地呵斥了他的傲慢與自負,一來輕敵是為兵家大忌,他不許季熠有哪怕一瞬間那樣的念頭,二則季熠提到劍南道駐軍的數量,也勾起他一些不快,“隴右軍如今接年兵員是增是減,你會不清楚?”
說到這一項,季熠眼眸垂下,再沒有多回嘴一句。因為這事兒又是他夾在皇帝和悅知風之間,多說多錯,他不言語,悅知風也就不好發作了,所以閉嘴是最明智的。
隴右軍自皇帝施行新的募兵制以來,已經沒有成規模的新兵增補,沒有新兵進來,但每年還是會有老兵歸鄉,那就是一個簡單的算學問題,而在西南三道都有減員的情況下,悅知風必定還是會優先考慮確保隴右道的駐軍數量,那就意味着劍南道和嶺南道的駐軍會相應調動,只是這種小規模的調動通常都是不露聲色地間歇進行,人數不多也不會引人注目,可多次累計下來,劍南嶺南兩道的駐軍比起前些年的減幅想不明顯是不可能的。
季熠手裏有悅知風給他的腰牌,他是有權在西南三道隴右軍里調動百人以下的士兵不需要提前向悅知風彙報的,若是遇到早前地動那樣的突發事件,更多數量的城防軍也皆可相應調配以供他驅使。但季熠極少動用悅知風給他的這個特權,也從沒有去探聽過隴右軍各地的精準駐軍數量,畢竟這相當於把手直接伸到了悅知風的眼門前,即算悅知風不介意由他來問,他也不能做這事,這是季熠自己在心裏劃下的一道界限。
“二郎在京中亦有安排的。”季熠只能說西南三道雖然在悅知風手中管理,但這裏也是帝國的國土,若有外敵來犯,皇帝絕不會坐視,這話他說得有些小心,直至見悅知風臉上慍色稍霽,才又道,“西南諸國已有半數歸附,我也明白老師擔心的是這些南蠻口中臣服,未必全然真心,萬一有人率先挑起事端,難保沒有響應附和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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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的悅知風微微點了下頭,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尤其安南如今已有了這麼堂而皇之的行動,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越早有防備總是越好的。
“三日後我會主持一場演武。”悅知風放下話來,這意思就是季熠至少得參與完這場演武才能被放回嶺南。
隴右軍治軍嚴明,這是悅知風在大一統時期就制定下的一套軍營鐵則,所以即便後來其他將帥的隊伍會根據皇帝的新令更改一些規矩,但隴右軍從來沒變過。演武也是隴右軍的老傳統之一,少則一年,最多不超過三年就會在隴右軍中出現一次,規模有大有小,每次內容和形式都不一樣,就好比是隴右軍的定期考核。
“自己的衣食住行盡皆潦草,這等事上,你卻從來都奢侈到令人咋舌。”季熠神情複雜地看着悅知風,“老師這次又花了多少?”
演武,即是演示武力,檢驗士兵武功、軍官指揮能力、實驗戰術陣法,校驗新式武器,用人用器每一項都是要花錢的,而超過定額軍餉的費用,是需要層層上奏才能向朝廷國庫索取的。隴右軍演武的次數遠超其他軍隊,而悅知風的西南三道從未向即墨錦要過超額的軍費。
“這次不花我的錢。”悅知風笑道,眉目間滿是得意之色,“我這次可還能從你弟弟那兒賺來一大筆。”
三天後季熠才知道悅知風這個葫蘆里藏的原來是火藥。
悅知風在隴右就地建設的軍械坊,造出了新的火炮和射程超遠的巨弩,他同即墨錦做了筆買賣,隴右軍用不完的,他給朝廷,讓皇帝統一調配給其他軍隊,但火炮不白給,即墨錦得花錢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