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扯平
吳媽媽見着顧承璟對白舒童唯命是從,視線隨着,等人出去了,轉頭立馬關上了門,上了木鎖,對白舒童說,“他這樣子得趕緊回南京,這失憶可大可小,說不定是一輩子呢!而且還完全排斥生人。這腦子怕不是從飛機落下來撞壞了。”
白舒童答,“我知道的,讓他吃着中藥調理着的。”
“你知道?那都多久了,還在這偏僻又鳥不生蛋的地方待着,我吳媽媽可憐過你,幫着你許多了,當時還讓你去顧公館見他最後一面,讓你跟着他的喪事。你不能還這般貪心。”
“剛好趁着他沒了記憶,不用同你糾糾纏纏的,你趕緊就走了。我帶着他回南京就行。”
“你都不知道現在白家因為你散得不成樣子了,在外人面前說撐得過去,但是變賣了許多家產,會不會破產了都難說。顧家老爺子雖然也幫着,可怎麼說沒有點親戚關係,名不正言不順的。當初你還推了顧家那麼一大筆的善後費,主家兩個人不打你一頓算是好的了。”
“你要的供詞紙,我託管在了昆明一戶可靠的旅社裏,拿上了,你趕緊走吧,別再添亂了。”
白舒童靜靜地聽着吳媽媽這不行那不能的話,又聽了白家商號運營不善還怪她頭上來,她嘴邊冷笑了下,那些暫時被壓下的舊時記憶又翻湧回來,她本來安安穩穩地做着打算,現在冷水潑過來,將她兜了個清醒。
也不得不提前面對了。
她拉着長凳,坐下。
眼裏定定看着絮絮叨叨的老媽子。
這一年多來,吳媽媽鬢邊白髮都多了不少,可見白公館也正如她所說的那般不如從前。
應該有很多的操心。
“吳媽媽,我感激你之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不是能做主的人,我不同你吵那麼多。顧承璟記現在不得事,離不了人,我不可能會放手,而且現在西邊打着土匪,賊子匪寇在周邊流竄着很不安全,他不能現在回南京。他的命撿回來了,不能白白再丟。”
“我和他,以後要如何,你讓白斯言來同我說。”
話里嚴肅,長睫下的烏圓眸子冷冽不比顧承璟少。
白舒童穩穩坐在四方桌上。
吳媽媽辨着眼前人,眨了眨泛黃的眼珠子。
不知道在外奔走了快兩年的人是怎麼度過的,但是在那些馬夫里提起她,很多人知道,知道她一年裏穿梭惡劣環境,爬高山涉深水,跟着一個馬幫老大走遍安寧州的大小部落,尋一個不存在的丈夫,更知道她在紅河上辦了廠,是個不得了的女老闆。
放在從前,提起以往她的那些把柄,她總委屈彎眼,現下卻落落大方而坐,彷彿談着件吃湯小事。
對啊,還聽說,她現在可是馬老大的義妹。
這是,有了大靠山。
就要同她談判是吧。
但,這些不就是狐假虎威嘛,還趁着顧承璟拿捏在手上,就要同她講條件了。吳媽媽一路來,風平浪靜,還見着軍隊往西邊回來,沒見着有什麼土匪。
怕不是聽她要帶走顧承璟了,就給她瞎編理由吧。
白斯言可是吩咐了。
若顧三還活着,就要不惜一切帶回去,根本容不得白舒童插半點的手。
馬先明從外頭回來,搖搖擺擺進了院子,領來了阿普姐姐做的竹酒,喊着白舒童出來喝,見着門都關着。
他大力拍,中氣十足地喊,“舒童妹子,聽說你這裏來了客人,我帶酒來了,一起喝啊。”
門口蹲着的幾個馬夫和轎夫常年在雲滇做勞力,都是熟面孔,認識馬先明,脫了帽子同他打招呼。
在屋子裏談得互不相讓的兩人開了門。
吳媽媽見着這穿着一身暗藍色披風的粗漢子,大咧咧地走進來,毫不客氣地就坐在了屋內長凳上,單腳還有泥,就踏了上去,手搭在了上頭。
很是粗獷。
印象先不好。
而馬先明見着來人是個大娘。
他直言不諱,“掃興啊,是個老娘們,那這酒會不會喝啊。”
藉著來客人,幾日沒聞到酒味,想開個戒,難免失望。他朝人晃晃竹酒筒子,放在桌子上,問,“喝嗎?”
吳媽媽沒見過一見面就這麼粗魯,還言語不遜的,對她滿是不客氣,她擰了眼,白他。
馬先明拍拍額頭,“忘了,您是從大城裏來的婦人,別介意。我馬先明也沒什麼惡意,是舒童妹子的朋友我都歡迎的。”
“誰要你歡迎了,你又是誰。”
“同我有生意來往的,叫我馬老闆,同我熟的喊我明哥或者馬老大,年紀大的嬢嬢則叫我名字。名號可多。你自己選。”
“原來你就是那個馬幫的老大。”
吳媽媽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她抽出了手絹子,放在鼻子邊,還很是嫌棄地不想同他多待,走了出去。
馬先明見她小題大做的,幾聲招呼就要走,嗅了嗅自己,“沒味兒啊,她矯情掩鼻子做什麼?”他拉着白舒童評理,“舒童妹子,這個老媽媽什麼意思,我還沒說她身上那股檀香味像跌進香鋪里滾幾滾的,快齁死我了,她還給我擺上臉了。”
“你怎麼一進門就稱呼她老娘們。”
馬先明搖晃着竹酒笑說,“這土房子的隔音可不太好,能聽見你們大小聲,還拍了桌子,並不愉快。而能讓妹子你那麼不痛快的,我怎麼會給好臉。需要我幫忙趕走她嗎?”
他拇指指了下後頭的背影。
白舒童才和吳媽媽說了一輪,心情真的不愉快,她淡笑地倒了杯茶水自己飲下,也給馬先明倒了一杯。
她說,“我會解決的,你別理她就是。”
吳媽媽厚着臉皮待了下來,按照着南京那套,同阿布說她是從小看着白舒童長大的媽媽,恩情萬重,同人套近乎。
問了阿布幾句,就自行要了阿斯的房間,推門住了進去。
不管屋裏的人歡不歡迎她。
就這麼住了下來。
接連着幾天,她摸着白舒童話里的真實,每天跟着看下來,顧承璟成天粘着白舒童是真的,吃住行都在一起,連去山間打獵都一起,去鎮上開學堂,兩人也是騎馬同行,騎馬同歸。
夜晚關了燈,同一屋同一床。
吳媽媽瞧着不行,扔掉了手中的花生,吐掉了嘴邊的花生皮屑,趁着顧承璟在廚房燒水洗漱,將白舒童拉了出來。
兩人在院子裏拉扯着。
顧承璟出來問,“你做什麼。”
吳媽媽先一步掩飾太平,笑說,“顧三少爺,你和白小姐都沒有結婚,這婚前同房不合規矩的,之前我不在,就算了。我來了就代表了白家的臉面,得看着。在你回南京同我們小姐辦禮前,小姐就同我睡了。”
顧承璟不信她的話。
問白舒童,“她說得對嗎?”
吳媽媽又堆了笑,像以前一樣想混過去,自顧地插話,“我是小姐的老媽媽,小姐的規矩都是我在教的,我說對就是對的。”
顧承璟並不聽,不管後頭燒得已冒煙的鍋爐,叉腰說,“我沒問你,請你閉上嘴。”
白舒童哧地一笑,見吳媽媽僵了,根本賣不了老,她故意也同吳媽媽作對,對着她的各種威脅都不受,說,“她不對,你信我的,對吧。”
顧承璟點了頭。
她走到顧承璟身邊去,挽了他手臂,到身側,不輕易同吳媽媽妥協。
吳媽媽咬咬后牙腮幫,儘管顧承璟失去了記憶,但是她還顧忌,說不定以後人會同她算帳呢,她也不敢多造次,就氣鼓鼓又灰溜溜地回房去。
等她走了。
顧承璟轉過了身,側彎頭,問身邊人,“你借我來嚇她。”
白舒童點了頭,承認,“對。”
可,“你不也明明懂得婚前若長輩不同意,也最好不同房的道理,你還問我。”
顧承璟笑了笑,刮刮面前人的鼻子,知道她的小心思,說,“那算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