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挑明
我本來就爛在泥里了。
泥濘纏身。
幸得見一見陽光。
但你不一樣。
你是我最珍貴的寶物。
不要沾上一點泥濘。
蕭野退掉已經交了押金的二居室,中介罵罵咧咧。
蕭野也退出汽修店,沒有一句交代。
這個世界上,沒人有義務幫他承擔蕭強東。
他也因為年少時的錯,困住了自己的退路。
蕭野在蕭強東旁邊租了一個單間,時刻注意蕭強東的行蹤。
如果蕭強東企圖對許之夏做什麼,他真的會殺了他。
這是最壞的結果。
可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他和他,至死方休。
蕭野最怕蕭強東出遠門,因為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去找許之夏。
在許之夏出國之前,他不能掉以輕心。
許之夏出國那天,蕭強東拎着箱子出門。
蕭野提心弔膽,跟了一路。
結果,蕭強東是去賭博。
蕭野趁着這個時間,臨時飛一趟北都。
他下飛機時,手機沒電。
他不知道能不能見到許之夏。
只能碰碰運氣。
要推開許之夏,太難了。
這個女孩太傻。
傻到如果知道他的處境,不會避之若浼,只會陪着他身陷囹圄。
傻到在他近三個月的冷漠下,還是在機場,沒有一絲猶豫地撲進他懷裏。
他的冷漠,她像是看不懂。
蕭野有自己的煎熬,也知道,要斷得慢一些,許之夏才能好受一些。
但他沒有更多的時間,他只能更冷漠。
他不怎麼回信息。
卻把她的訊息看上千萬遍。
有時會忍不住打字,又會忍住,刪掉輸入框的字。
他不怎麼接電話。
閉着眼睛,聽着手機呼叫聲。
那些聲音就像一把利刃,一片一片地切割他的心臟。
他會理智地默數。
一。
二。
三。
只在她連續撥打三次時,他才會接起來。
他不再分享她的快樂,也不再悉聽她的生活。
他一再地告訴她、提醒她,有事應該找許正卿,而不是他。
這有些殘忍。
但能怎麼辦呢?
他不能陪她了。
或許上天唯一的憐憫,便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有疼愛她的父親。
於是,他對於她。
不是拋棄。
是退出。
五個多月的冷漠,這個傻女孩,好像懂了。
她哭着問他:蕭野,你怎麼了?
她哭着問他:蕭野,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終於覺得不應該這樣,質問出那句:可是你是我男朋友,難道不應該關心我嗎?
而蕭野回答:男朋友嗎?我可能不是,不過你可以找一個關心你的。
在此,蕭野挑明態度。
許之夏那天哭得太傷心。
蕭野話說得很狠,還是沒忍住,去了一趟M國。
國際展開館一共半個月。
每天,蕭野都能在展館外看見許之夏的身影。
很多次。
最多的那天,他看見她7次。
展館的外牆使用大面積的玻璃,交織精緻的金屬框架。
每當陽光斜灑而下,穿着漂亮小套裝,齊劉海梳上去,露出整張小臉的許之夏,渾身披上一層柔和而璀璨的金輝。
她就該是這樣的。
蕭野就知道。
這個女孩是從峭壁處長出的小花。
儘管一點點風,就被吹得東倒西歪,但千萬不要小瞧她。
她的根,是扎在石頭縫裏的。
在蘭家村,不會枯萎。
現在,也不會枯萎。
這朵花,不要染濁,也不要有任何令人話柄的污點。
要漂漂亮亮的。
要乾乾淨淨的。
要實現夢想。
要人生燦爛……
千萬不能,趟入他這糜爛的人生。
蕭野這趟到M國,並不是風平浪靜。
某天晚上,他回酒店時,聽見附近有驚呼聲,英文夾雜着中文。
蕭野尋聲過去,看見兩個黑人同一個年輕男人持刀搏鬥,旁邊還躲遠着兩個瑟瑟發抖的女孩。
兩個女孩不敢靠得太近,看見蕭野,大聲求救。
蕭野衝上去,拽着其中一個黑人碗大的粗壯胳膊,甩開。
兩個黑人眼見不佔優勢,撒腿就跑。
年輕男人追上去。
蕭野喊:“別追了!”
直到黑人甩下一個皮夾,年輕男人才放緩腳步,氣喘吁吁走上前,彎腰撿起皮夾。
蕭野走向兩個女孩:“你們是被搶了嗎?”
女孩還未從恐懼中抽離,點頭:“嗯。”
又搖頭:“我們不是一起的,他也是路過幫我們的。”
女孩指了指不遠處的年輕男人。
蕭野看過去,同時問女孩:“報警了嗎?”
女孩:“報了!”
下一秒,蕭野看見不遠處的年輕男人捂着腹部跪倒在地。
蕭野和兩個女孩趕緊跑過去。
年輕男人腹部血紅一片。
蕭野幫着捂住年輕男人的腹部,朝兩個女孩喊:“叫救護車!”
蕭野送年輕男人去醫院。
年輕男人叫何東帆,是個留學生,見到兩個女孩被搶和被欺負,拔刀相助。
何東帆沒傷到要害,失血過多,導致暈厥。
醫生說,他被刺一刀之後,如果沒有繼續追那兩個黑人,不至於如此。
何東帆追回來的錢包,是個空錢包。
蕭野:“白追了。”
何東帆半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精神卻很好,晃了晃手上的錢包:“我追的就是這個!”
那個錢包皮紋都有些破了,蕭野想,應該對何東帆有特殊意義。
何東帆抬了下下巴:“哥們兒,昨晚謝了,你哪兒人啊?”
蕭野:“玉和。”
“巧了!”何東帆呼一聲。
蕭野聽着這濃濃的北都腔調,扯了下嘴角:“你也是玉和人?”
“不是。”何東帆說,“我大學在玉和待了四年,這兒畢業也回玉和。”
蕭野理解地點點頭。
這麼說,也能和‘巧’掛鈎。
何東帆邀請:“哥們兒,等我出院,一起喝酒啊!”
蕭野:“我明天就回了。”
何東帆:“行啊!那留個電話!等我回玉和,再一起喝!”
蕭野思了兩秒,搖頭:“不了,我很快會換電話號碼!”
何東帆抬起雙臂枕到後腦勺,語氣怡然:“那就江湖再……嘶——”
何東帆扯到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蕭野這人生,就不跟人約什麼再見了。
四月下旬,許之夏發來信息。
夏夏:【蕭野,我回北都了。】
這次,蕭野及時回複信息:【等我忙完,去北都找你,我們把該說的話,當面說清楚。】
過了好一會兒,許之夏才回信息。
夏夏:【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忙完就休息,我這邊畢業展結束,回家。】
蕭野:【我過去。】
五月中旬。
蕭野去北都,許之夏親自到機場接蕭野。
看見他走出來,她跑着過去,卻在他兩步之遠停下。
看着他,她很努力了,可眼淚還是有些憋不住。
許之夏垂下眼睫,微不可察地切換呼吸,緩慢靠近蕭野,伸手,去拉他的手。
指尖相觸的剎那,蕭野抬手,拉一把斜挎包,錯身往前走:“走吧。”
許之夏開許正卿的車來的。
車前。
蕭野攤開掌心:“我來開。”
許之夏眼眶有些紅,卻堆着笑:“我來開,我開得可穩了,你可以坐在旁邊休息。”
蕭野放下手,拉開副駕駛車門,脫下包往後一扔,坐上去,拉過安全帶綁上,往後一靠闔上眼皮。
一路,蕭野沒睜眼睛。
車駛入酒店停車場。
許之夏下車,蕭野聽見聲音,掀開眼皮,蹙着眉心看了看車外。
蕭野下車。
許之夏關上後車門,懷裏抱着蕭野的包。
她顫巍巍地看着他:“我給你開了房間休息,走吧。”
她不等蕭野應聲,抱着包轉身,往前走。
停車場,腳步聲回蕩。
蕭野頓了好幾秒,朝那個嬌小的身影叫:“許之夏!”
許之夏沒停下腳步。
蕭野快步追上去。
許之夏摁開電梯,站在電梯最里角。
電梯裏燈光明亮,將許之夏皮膚照得雪白。
她穿了一條弔帶裙,脖子上戴着他送的項鏈,頭髮散在肩膀上,手指用力攥緊胸前的包。
眼淚砸在包上。
蕭野倏地收回視線,仰起頭,看向那刺眼的燈光。
沒有人知道,蕭野平靜的表面下,是怎麼的。
電梯門合上又拉開。
許之夏很有目的地往前走。
蕭野或許叫了許之夏的名字,又或許沒有。
許之夏捏着房卡,顫抖地刷開房間門。
蕭野一進房門,就被許之夏勾着脖子抱住,包落在腳邊。
蕭野喉結滾動,閉了閉眼睛,冷漠:“鬆開!”
許之夏反而收緊手臂,在蕭野懷裏搖頭,吸着鼻子可憐至極。
“許之夏,我們把話說清楚。”
蕭野的話音剛落,許之夏踮着腳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