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丙辰清明天安門運動前前後後(3)
在1月寒冷、悲傷而又激憤不平的日子裏,為總理佩戴黑紗的人群中,有一名沉默的青年,他就是江河。
江河(1949-),原名於友澤。1968年高中畢業,上山下鄉。“文革”後期才有機會返城在一家工廠當工人。他自幼喜愛文學、喜歡音樂、繪畫,曾與詩人多多、宮繼隋有過一個三人遊戲小圈子,常作徹夜談。
“文革”10年,他經歷了由單純、幼稚到被欺騙、被扭曲;由苦悶、思考到覺醒、奮起的精神歷程。在1月11日那個寒冷的冬日,都百萬群眾佇立街頭向總理告別的景,彷彿是一幅悲壯而又令人戰慄的油畫,印刻在他的腦海中。**一夥表《大辯論帶來大變化》這種強姦民意的批鄧文章,深深刺痛了他。他想到了周恩來——一個人民英雄在歷史中的地位,想到人民在“文革”蒙受的恥辱和苦難,他思考着人的尊嚴與地位,思考着光明的未來……他心中的淚攪拌着血,醞釀著詩行,這詩句像血滴滲下,一點一滴淌下來,逐漸匯聚成溪流,最後融匯成澎湃的波濤、洪流:
風吹動我的不安
吹動了我的民族的黑色頭
像我的夜晚一樣黑暗,像我的夜晚一樣不安
無數戰死的靈魂在我頭上縈繞
吶喊、真理、號角和槍聲從歷史中傳來
如果血不能在身體裏自由地流動
就讓他流出
流遍祖國
為了黎明的誕生
又一個英雄死在夜裏
把生命留給戰鬥的歲月
把看着未來的眼睛獻給旗幟上的星星
靈車載着英雄純樸的遺願
像犁一樣走過
凍結的土地鬆動了
埋藏了許多年的感?
在潮濕的土地上翻滾
仇恨、愛、信仰,合著血
莊嚴地哼着輓歌
時辰到了
英雄最後一次
把自己交給火
在沒有太陽的時候
熊熊燃燒
——《葬禮》
這詩沒有停留在感的層面上,詩人的思緒大膽地飛翔,穿越廣闊的時空,展開了一幅歷史畫卷。這是江河十年來積澱的對歷史和現實的思考,這種理性的清醒意識,把1月11日長安街告別靈車的畫面延伸入歷史的縱深。
2月13日《光明日報》頭版登出“高路”(即梁效)的《孔丘之憂》,大批憂字,把悼念周總理的人民群眾污衊為“哭喪婦”。3月5日《文匯報》砍掉了周總理關於學習雷鋒的題詞。25日,《文匯報》一版文章竟然出現“黨內那個走資派要把被打倒的至今不肯悔改的走資派扶上台”。後者指的是鄧小平同志,前者是周總理。這種公然污衊激起了廣大人民的憤怒。
在河南林縣,郭小林讀了2月13日的《光明日報》,看到**一夥污衊人民群眾的哭泣是“哭喪婦”“哭哭啼啼”,他在租來的農民土屋中昏暗的油燈下,寫下這樣的憤怒的詩句:
人民的眼淚是封鎖不住的,
一隻手豈能把十六億雙眼睛盡遮!
啊!眼淚,我甚至懷疑你不是水,
——放進汽缸里就能爆炸起火;
我甚至懷疑你
並不來自眼窩——
灑在花圈上
白紙素絹全變成鮮紅的花朵;
當心!它們全是熔化了的鉛彈,
衝出來就能洞穿你們的心窩!
此時,在全國各地正流傳着一份周總理的“遺”,僅安徽一省就抄出“遺”6903份,收繳30028份,可見它的流傳之廣,威力之強大。
所謂的“周總理遺”
這篇“遺”的真正作者是杭州汽輪機廠23歲的青年工人李君旭。他也沒料到這篇“遺”能夠在一兩個月傳遍大半個中國。在追查中,李君旭被捕,許多人受到株連,其中李君旭的父親和同學,以及同學的姐姐、父母等十餘人在這一案件中被捕入獄。
現將這份周總理的“遺”轉錄如下:
我自第二次手術以來,病曾有短期穩定。從下半年開始,癌症已經廣泛擴散,雖然自覺尚好,但去見馬克思的日子確實不太遠了。我想,有必要向主席、中央彙報一下近來的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