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故人乍現
不是她,是她。
雨滴在地上炸開,聲音太大了,炸得傅硯辭震耳欲聾。
朝雨落下,沖刷回憶。
他眼中倒映着故人的模樣,自那次小雪試煉留不住那人後,再聽聞她的消息,已是噩耗。
清光一縷,雖微末,卻足夠照進常年不化的雪山谷底。
雪谷乍明,光捻清雪。
溫清池無聲看着傅硯辭,對她來說,不過是短短兩天不見。
和她鬥嘴的菜雞,怎麼就成了這樣?
地上那人衣衫破爛,四肢呈現詭異的扭曲,顯然是被人挑斷了筋骨。露出的兩小節手臂,密密麻麻的陳年舊傷,又有些剛結痂的地方。
他虛弱得如同一攤泥,彷彿瘦得只剩下一身皮包骨,那雙曾手握利劍斬盡不公的手,滿是傷痕連指甲蓋都被全掀下。
突然想起小說原着中,對傅硯辭的描述。
霞姿月韻,端正守禮。最有可能觸及神道之人,古板清冷的天生劍骨,是作者用了大量美好詞彙去描述的少年郎。
此刻,骯髒的泥潭,挑斷扭曲的四肢,倒在渾濁的雨泊,和意氣風發的劍道天才有天壤之別。
她再也勉強不出笑容,心微發酸。
傅硯辭如今的情況,她根本不敢挪動。
她歪着頭,用脖子夾住傘柄,從袖袋裏倒出一堆的丹藥,捧着喂到他乾裂黝黑的嘴邊。
這些都是這幾天淮序和顧晏給她的,以防萬一。
回過神的傅硯辭微張嘴,費力含下幾顆。
溫清池騰出一隻手,接住傘外的大雨,一口一口地盛到他唇瓣旁。
充盈的靈力如沐春風,舒緩他周身的陣痛,刺激着他脆弱的靈脈,一股腥甜味在喉嚨竄涌。
血水摻雜毒被他吐出,喉嚨發痛猶如火燒,但終歸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現在能動嗎?我背你走。”
傅硯辭眉梢微動,點頭又搖頭。
溫清池手中動作一頓,猜到了什麼。
“有人?”
溫清池做了個口吻,無聲的詢問。
傅硯辭點了下,溫清池瞬間垮了臉。
沈聽妤忙着和妖族少主以及魔族少主周旋,不可能一直盯着他,所以派了兩個妖族的暗衛躲在某個角落,若是他一離開,若是打得過直接殺了,若是打不過便會傳信給沈聽妤。
她將挑斷手筋的傅硯辭丟在逍遙宗的臨安城中,啞水灌肚做乞丐,受人唾罵毒打,遭盡無數白眼冷對。
讓他看清楚拼了命要保護的眾生,到底是什麼德行。
她吊著傅硯辭的一口氣,給他換改容貌,讓他眼睜睜看着逍遙宗弟子過而不識,成為縹緲的浮萍,泥潭掙扎無果的謫仙。
偶有人給予善意,次日沈聽妤就會帶着那人的一根手指,當他面把玩,笑得又魅又俏。
“傅硯辭,你們世家人,就應該被踩在泥里,死在地獄中。”
如果有人看着傅硯辭,她該怎麼把人帶走?
不能用靈力,更不能暴露秋水劍。
溫清池摸了摸手上的不可說,嘆了口氣。
“看來得靠你了。”
不可說瑟瑟發抖,以前溫清池用不了靈力之時,直接把它當迴旋石用,見誰砸誰。
傅硯辭的目光,隨溫清池一同落在不可說身上,唇角艱難地扯出一點弧度。
多年前,他身負重傷,溫清池靈力耗盡,兩人就靠着不可說砸出了條路。
劫後餘生的兩人大笑,只可憐了不可說哭唧唧縮在角落,無聲控訴兩人。
逍遙宗,大殿內。
聽着眾人商量要事的姜時願,漫不經意地盤着兩顆玉核桃,間或望向閉緊的殿門。
嘉和注意到姜時願的異常,也朝外看,問:“外面出什麼了嗎?”
這兩百年,姜時願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回來了,修為捉摸不透的同時,脾氣也越發像淮序,陰晴不定的。
“下雨了。”姜時願收回視線,唇角抿了抿,不經意地說了句。
顧晏沉默看了她兩眼,傳音道:“有青霜跟着,不會出什麼事的。”
姜時願往後靠在椅上,姿勢慵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難怪捨得放師姐一個人逛,原來早就安排好人保護。
巧了,她也是。
瞧着兩人眉來眼去的,嘉和手上的杯子捏了又捏,舉了又舉,終是沒砸下去。
冷靜冷靜,如今五宗只剩她一個人正常人,她要是也瘋了,那五宗徹底沒救了。
“還沒聊完嗎?”
洛衡之推門而入,冷嗤聲充斥整座大殿。周璟言跟在他身後,順道關上大門,笑容清朗和煦,“不好意思,臨時有事耽誤了,我們來遲了。”
“不打緊。”姬紫鳶唇角抿了抿,語氣和善,“剛剛聊的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
姜時願,輕輕敲扶手,淡淡道:“趕緊開始吧。”
她還要去接人呢。
兩喬裝成百姓的暗衛,剛凶神惡煞地跳出來,就一命歸西。
“溫姑娘,在下青霜,奉劍主之令,護你安全。”
來人是個藍發藍瞳的姑娘,身材高挑,面容絕色如冰雪,皓腕霜肌,似無波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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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那糙漢,咧着大嘴巴,撓撓頭,手裏還提着被他揉捏成球的妖獸,笑得憨態:“俺叫吉吉國王,小泱讓我保護你安全。”
靈氣避雨的兩人互相看了眼,默默拉開兩身側的距離。
剛剛還以為對方也是圖謀不軌的賊人,差點動手。
溫清池輕聲道了聲謝,將傅硯辭從雨泊中扶起:“麻煩兩位了,不知可否帶我們去逍遙宗內。”
青霜眯了眯眼:“你自是可以,可你身後那人氣息微弱,只剩一口氣,不易用靈力挪動。”
溫清池想了想,又道:“那不知道可否麻煩二位誰能替我跑一趟,就說傅硯辭,我找到了。”
傅硯辭?
聽到這個名字,青霜的眼神閃了閃,劍主派人尋覓此人已久,沒想到當初那個和劍主可並肩于山之巔的人,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青霜不為所動:“劍主,要我保護你。”
吉吉國王主動請纓:“我去吧。”
說罷,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溫清池勾住傅硯辭的手,微微屈膝,將人背起,傘騰不出手拿,正要墜地,青霜眼疾手快地撿起,又道:“抱歉,我不能碰他。我體內的冰霜之力,和他的靈根屬性相剋,他如今靈力在體內亂竄,若我碰他,會對他的傷勢雪上加霜。”
溫清池搖搖頭,笑了下:“不打緊,麻煩你幫我們拿下了傘了。”
“好。”
溫清池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側頭對傅硯辭碎碎念:“傅硯辭,我告訴你,我救你可是要錢的,你的命那麼矜貴,怎麼說也要一個億?”
“不對不對,三個億。”
……
蔫巴巴的傅硯辭,頭埋進溫清池的脖頸,血漬染紅了雪白的肌膚,他張了張口,費儘力氣地咬下去。
很輕,若羽毛。
他說不出來話,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這人臉皮還是一如既往地厚,胃口愈發大了,再說下去整個傅家都不夠給她的。
傅硯辭的唇瓣失了溫度,凍得溫清池打了個激靈,嘶了聲:“傅硯辭,你屬狗的吧!”
切,說得好像她沒咬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