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護林員
幻境……!
這個怪談居然是屬於一個解密者內心的幻境嗎!
愛德華在看到詭異告示出現的那一刻便迅速思考了起來。
現在集齊在這裏的解密者只有寥寥幾位,莫非解密者們被分成了不同的組合,分組進入到不同的幻境當中,而像這樣的幻境還存在着好幾個。
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實際能夠對通關起到作用的解密者數量至少被削減了小半數,因為有很多解密者此時已經變成了幻境的主人。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幻境的主人……
愛德華看向面前坐在沙發上一臉冷漠的阿列克謝。
毫無疑問,當下的幻境是來自阿列克謝的。
難怪剛才一路走來,他總覺得阿列克謝的行為和態度與平時的樣子大不相同。因為現在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阿列克謝,並不是他的主體意識。
而且,阿列克謝甚至沒有認出他們來,身處幻境之中,作為幻境的主人,就連原本的記憶也被剝奪了嗎……
這可難辦了,失去了作為解密者以及在現實世界裏的解密者,那麼面臨他們的其中一個重大難題就是如何得到幻境主人的信任。
縱使他們熟悉阿列克謝,可在現在的阿列克謝眼中,他們就是一群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陌生人。
身處某個解密者的幻境中,不止得不到對方的助力,還有可能被對方猜忌乃至敵視。
像這樣的幻境究竟還有多少?他們之後還會進入這樣的幻境嗎?那下一個幻境的主人,會是誰呢……
在場的解密者們各自懷揣着自己的疑慮與擔憂,一時間沒有人把阿列克謝的提問放在心上,小小的木屋裏,只有壁爐內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在沉沉作響。
“你們不說話,那我可就要把你們當作違禁的闖入者了。”
最終,還是阿列克謝打破了這引人不快的沉默。
這就像是老師質問犯錯的學生那樣,只要你把原因說出來,他其實不會太過責難。而最讓人反感,正是面對質問時一言不發的表現。
“等一下,阿列克謝先生!我們並不是什麼歹人!”
愛德華連忙出聲,打算先穩定住局面,再慢慢打消阿列克謝的懷疑,讓他至少能夠信任他們的言行。
“呵……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們如果沒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那麼我就只能按照相關條例以及我的個人意願來處置你們了。”
但阿列克謝似乎並不吃愛德華的這一套,他冷冰冰地笑着,上揚的嘴角中所露出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閃着寒光的眼睛裏儘是審視。
“我明白……我明白的……”
愛德華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幻境中的阿列克謝貌似要比現實中的他更加嚴厲,好像專門受過什麼培訓一樣。
詭異說幻境來自於解密者內心深處的慾望,阿列克謝的心裏究竟是種什麼狀態,才會讓他在幻境中的形象是這樣的啊……他到底是怎麼期望自己的呢?
冷靜,要冷靜一點……
愛德華先用嘴上的碎碎念拖延一點時間,隨後目光快速開始觀察木屋裏的佈置。
他記得阿列克謝在成為解密者前是一名護林員,而眼下的木屋也正好符合一間護林員木屋的樣子。
由原木建成的木屋內部相當樸素,屋子裏瀰漫著一股混合著松木和煙熏味的溫暖氣息。屋內的牆壁和天花板都由粗糙的木板構成,不過這些木板應該都經過簡單的打磨,看上去還算乾淨。
木屋一側牆壁的中央是一個大的石頭壁爐,旁邊堆着整齊的木柴,壁爐上方掛着一些炊具和狩獵工具。而再往屋子中心的位置則豎立着一根原木基柱,上邊用一些布料包裹着,掛着一些裝飾用的小飾品。
屋內的傢具簡單而實用,數量不多,只有一張堅固的木桌和幾把手工製作的椅子。桌子上放着一盞油燈,此時並沒有點燃,屋子裏整體的色澤是壁爐火光帶來的橘黃色,斜斜映在他們每個人的臉龐上,不算明亮。
地板上鋪着一張某種動物皮毛製作的地毯,在地毯的下面好像還墊着一些細小的物體,腳踩在地毯上能明顯地感覺到底下的凹凸,根據環境考慮一下,那大概是一些乾燥的松針,既能用來防潮又可以加以保暖。
這真的是一間很典型的森林小木屋,可光從這些東西里,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可以用來打動阿列克謝的線索。
愛德華知道阿列克謝現在的身份八成就是他原來那樣的護林員,可這還遠遠不夠。
還有什麼,可以用來說動阿列克謝的呢?
愛德華的目光迅速瞥過那些他看不真切的角落,忽然捕捉到了一個並不明顯的細節。
在木屋靠里側的角落裏有一張簡易的床鋪,上面鋪着厚厚的毛毯,比他們身上穿的所有衣服加起來還要厚實,看起來足以抵禦寒冷的夜晚。
而就在這張床鋪旁邊的牆上,掛着一件標緻的蘇式軍服。看它的風格樣式,似乎是蘇聯m69條例中的冬季非隊列常服。一件銀灰色雙排扣常服大衣,一頂嵌着紅五星的灰色毛帽,內里是標準非隊列常服,底下還擺着一雙烏黑髮亮的長筒馬靴,看上去充滿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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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時期的軍服,除了專業愛好者收藏用以外,在現代還會有人將其如此整齊地掛在自家屋子裏嗎?並且,愛德華見那大衣內側常服上的整齊勛表,以及大衣上的領章與肩章,怎麼看都不像是愛好者收集而成的類型……
慢着!莫非這個幻境的時間甚至都不是二十一世紀,而是在二十世紀的某個年代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套軍服極有可能不是收藏來的,而是阿列克謝他自己的!
在幻境裏還想像着自己參過軍,阿列克謝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慾望啊……
愛德華心中不由得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則是把握住關鍵的欣喜。
這套軍服上擁有的信息太多,足夠他構造一個合適的理由來獲取阿列克謝初步的信任。
從那件大衣上的寶石藍色的領章與肩章來看,阿列克謝所屬的軍種並不是一般的陸軍,而是某個神秘大酒店的相關人員,軍銜好像是上校……
“呵。”
突然,阿列克謝又出聲了。
“沉默可逃避不了問題,我最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沉默……”
他用手指輕敲着獵槍的槍管,發出一陣令人心驚的聲響,看得幾個解密者的頭皮一陣發麻。
雖然說詭異有提醒他們在幻境中並不會真正死亡,但這也不代表他們就能接受被人打死,特別是被本應該是自己同伴的阿列克謝用雙管獵槍打死。
“請不要介意,阿列克謝先生……”
最終,愛德華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舉止調整到了最優雅的狀態——也就是解密者大會上,顧時他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
“或者我應該叫你,上校同志?”
阿列克謝聞言,將眉毛一挑,頗有些意外地笑了兩下。
“你倒挺會來事。”
“但是別想着跟我套近乎,英吉利佬,誰跟你是同志?”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應該也能明白現在你們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情況。”
“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是誰派你們來的!”
阿列克謝忽然加大了音量,一聲怒吼將幾個解密者都嚇了一跳,紛紛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只有愛德華和李初光還站在原地。
這可真是典型的審訊技能,光靠幻境的想像可想不出來……阿列克謝不會真的有學過吧。
愛德華牙疼地想道,但明面上依舊風輕雲淡。
“阿列克謝上校,我想我還是稱得起一聲‘同志’的。”
“哦?說說看。”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事。”
阿列克謝的眼神微微一動,他稍稍改變了一下坐姿。
只聽愛德華接著說道。
“我的名字是愛德華·米切爾,是英吉利軍情六處的探員,至少在官方的檔案里,是這個樣子。”
“但我還有一份檔案,此時應該留在盧比揚卡總部的機密檔案室裏面。”
“我是總部安插在軍情六處的情報員,負責定期輸送相關情報至我的聯絡人,我的代號是……‘午夜詩人’。”
愛德華的這一套自報家門不僅把阿列克謝整得愣了一下,就連他後面的李初光和其他的解密者都愣了一下。
什麼軍情六處?什麼午夜詩人?他們怎麼不知道?
愛德華這煞有介事的樣子,好像他所說的真的是事實一般。
“呵呵呵,我承認你的故事編造得很不錯。”
阿列克謝在起初的遲疑后迅速回歸了原先的狀態,他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但如果你想用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來哄騙一個肅反工作者,那你還是太過愚蠢了。”
“如果你真的是總部安插在軍情六處的卧底,那麼你現在應該在英吉利,而不是出現在西伯利亞的森林,還帶着這一幫種族各不相同的人士。”
“我有什麼理由,去相信你那所謂卧底的言論,而不是把你們當作一幫潛逃入境的外國破壞分子呢?”
面對阿列克謝的質問,愛德華依舊面色不改地解釋道。
“這也是我所困惑的一個問題。”
“在我之前的記憶里,我是以記者的身份帶着我的這些同事來到蘇維埃,表面上是接受邀請前來採訪,實際上是為了直接向總部述職,因為我的工作即將發生一些變動。”
“我們先是降落在莫斯科,隨後乘坐火車來到伊爾庫茨克完成明面上的採訪工作,可就在經過森林的時候……”
“……我們突然間就昏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我們就已經在森林裏了。”
阿列克謝聽着聽着,表情原本還有些看人笑話的感覺,但等聽到後面時,不知是因為愛德華從容不迫的態度,還是愛德華真的碰到了一些真實案例,他變得有些嚴肅了起來。
“只是突然間的昏迷?沒有別的什麼徵兆?”
阿列克謝問道,而愛德華則裝作真的在回憶一般地思考了起來。
“好像是有的。”
沒過一會兒,他好像回憶起來了什麼,說道。
“在昏迷前,我隱約看到火車外面的森林裏出現過一個奇怪的東西。”
“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個……會移動的房子,以及一個飛在天上的奇怪黑影,像是一個用來搗粉的杵臼。”
愛德華說完,阿列克謝便陷入了沉默當中。
同時,他聽見阿列克謝低着頭輕聲念叨道。
“芭芭雅加……”
成了……!
愛德華保持着表面上的平淡,心裏卻是已經笑了起來。
計劃通!
他刻意迎合著幻境中的設定,為阿列克謝編造了一個理由。
既然森林裏都能出現斯拉夫民間傳說里的狼龍,那就說明這片森林絕對隱藏着常理之外的秘密,這裏肯定還聚集着大量來源於民間傳說里的怪物,而這些怪物,大概率都是來自於阿列克謝自身的記憶。
多讀書的一個好處就在於,愛德華能夠迅速想到許多經典的斯拉夫民俗傳說。
他剛才所編造的,就是一個很經典的形象。
芭芭雅加,或者說,雅戛婆婆,一個廣泛出現於斯拉夫民間故事裏的老巫婆形象,住在森林裏的一間會動的木屋內,以吃人為主業,偶爾在其他故事裏客串一些亦正亦邪的輔助角色。
“沒想到阿列克謝腦子裏記着的都是這些傳說故事啊……這或許也跟他護林員的職業有關。”
愛德華感慨着,靜靜等待阿列克謝的回復。
沒過多久,阿列克謝再次抬起頭來,眼中的戒備已是少了很多。
“我大概清楚了。”
“但是,這不代表你所說的就一定是可信的。”
“僅憑你的一言之詞,我不可能相信你的身份與你的來歷。”
這時,愛德華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誦起來。
“一個幽靈,一個康米的幽靈……”
“等等,你在幹什麼?”
“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
多讀書的第二個好處就在於,腦子擁有大量隨時能夠啟用的文獻知識。
愛德華當著阿列克謝的面,為他背誦了一遍宣言,通篇下來一字不落。
而這還沒完,愛德華隨後還為阿列克謝背誦了一遍資本論的序言。
就在他要接着把第一章商品與貨幣的正文內容背誦下去時,阿列克謝終於抬手叫停了。
“好了好了,不用背了!”
他無奈地打斷了愛德華的持續吟唱,手中的雙管獵槍已經撇向了旁邊。
“我都背不下來這麼多東西,再背下去我也沒辦法進行驗證。”
“當然,這也不能代表你真的是總部的情報員,只靠背誦一些名着是沒有實際說服力的。”
“稍後,我會親自向總部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在那之前……”
阿列克謝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真摯的笑容。
“你們可以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會保護你們的安全,嗯,作為人質。”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不管是愛德華,還是李初光,亦或是身後的其他解密者,都清楚地明白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們已經初步地獲取了阿列克謝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