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秦正遇刺篇【一】
黃昏時候,府門前幾個站值衙役看到展昭,他站在門廊下,低頭,手攥着一玉佩,良久未動,似有所思。
一束殘陽落在他的官袍上,那官袍之紅色烈如火焰,艷如鮮血。
官袍耀目,臉龐卻在逆光中,衙役此時也不敢冒失上前。
最後,還是他自己走下台階,詢問衙役:“趙初焰可曾出府?”
“回展大人,娘子已經出府,大概午時時候。”衙役回話道。
趙初焰午時出府,就是說她離開書房后哪裏也沒有去,連翠翠那邊也沒有去。
展昭心道:她此時在做什麼?可還在生我的氣?隨後,再不猶豫,腳步匆匆,直奔青山。
路上,展昭偶遇兩個小娃娃,一手牽着爹,一手抓着娘,走在兩人中間。他情不自禁多看幾眼,嘴角掛着笑容,心頭滿是甜蜜。
原來這等平凡的生活他也可以如此憧憬嚮往,原來他也是個普通人。
往前走,又路過“桂記點心”,那可是平津城的點心名店,點心裏的“祖師爺”。其招牌點心便是蓮花餅餤和茉莉花酪。展昭自己捨不得買這價格昂貴的點心吃,可是趙初焰喜歡,他就捨得給她買。
桂記點心的掌柜親自給展昭打包點心,還硬給了兩人份的巨勝奴,並且親自送展昭出店。
拎着幾盒點心,他又買了兩份紅棗飲子,一對紅豆耳飾,直至雙手滿滿,才滿意而歸。
夜幕初降,展昭上山,見小屋漆黑,未有掌燈點燭,心頭頓時一陣疼痛。
未有責怨,未有不滿,展昭穩步入小屋,放下手裏東西,自己默默坐了一會,而後便往山下去。他要先找着趙初焰,而後再說其他,或者他應該喚馬彪出來,也好一吐心中苦悶。
刑司衙門此時一切如初,一片靜寂。秦正在書房用過晚飯,而後又在書房處理各地公文,點燈熬油,眉頭緊鎖。蘇先生本也在他身邊相助,卻因為身體尚未復原,所以便回房休息了。
平津城今夜無風無月,眼下,街市正是熱鬧,酒樓飯店食客往來,絡繹不絕,而妓院樂館也開門迎客了。
馬彪拎着一壺酒,踉蹌走在路上,他可是那些掌柜老鴇眼中的香餑餑,一路上可是被他們殷勤追着,攆着。可是他今天可無心這些,他要趕着赴約,去和展喵喵喝酒。
到了約定的地方,馬彪驚奇,那“良家小館”就是一小破樓,門面還不及“八方客”一半,更不要提“醉仙樓”這等地方了,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而且,屋頂還是茅草屋頂,今晚這般天氣,要是一會下大雨,指不定還要漏雨漏成什麼樣子,難不成到時候他和展喵喵還得打着雨傘喝酒?
馬彪不明白展昭為何選擇這麼一個破地方,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怎麼這麼摳門小氣;或者這小館子也能做大席面或者有什麼不傳手藝?
“良家小館”倒是有個高高樓,那是“逸養樓”,是家客棧。
馬彪搖搖頭,雖心頭不願,可到底和展昭有約,只能來之,安之了。
小館裏也有不少食客,東家是一對中年夫婦,見到馬彪便說道:“馬莊主,快請去樓上,展大人已經到了。”
“哦!”馬彪應了一聲,提着酒壺上樓。
那樓梯窄,每走一步還發出“吱吱吱”的聲音,馬彪心道:真是個“好地方”,別讓爺爺一腳踩出個坑來。
到了樓上,馬彪看見展昭,此處只他一人。展昭正站在窗前,面朝對面“逸養樓”,緊盯着一扇窗。
“看什麼呢?”馬彪問展昭,找了中間一桌,放下酒壺,一屁股坐了下來。
展昭轉過身來,臉上不見往日神采。馬彪看出他有心事。
“若不是你約我,我才不來這地方,還真是個小館。說吧,找哥哥來什麼事?”馬彪直截了當問他,省得看見他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弄得他自己還難受。
“想找你來和我一起喝幾杯。”展昭也坐下,拿起馬彪的酒壺就給自己酒杯里倒酒。
“你看你這個樣子,你說沒事誰信啊?你說吧,要我做什麼我都應你。”馬彪道。
“真得沒事。”展昭一口飲盡杯中酒。
馬彪覺得這一回恐怕是真出什麼大事了,心不由就提了起來。
“可是為了刑司遇襲那事?不是已經將犯人遊街示眾了嗎?”馬彪問展昭。
“是啊。”展昭答道,又倒酒一杯。
“哎,展喵喵你不是叫我出來看你喝悶酒來了吧?究竟出了什麼事,你想要急死哥哥我是不是?是衙門裏的公事嗎?”馬彪逼問展昭,眼下煩惱得,急躁得倒變成了他,彷彿是他有事似的。
“不是。”展昭答道,又喝一杯。
“那就是私事?”馬彪又問。
展昭放下酒杯,還看馬彪一眼,馬彪知道他說對了。
“什麼私事?你和弟妹吵嘴了?”馬彪試探問他。
“展昭不吭氣,眼裏憋着一絲苦楚。
“哎呦,可是讓我猜出來了。這算是什麼事?兩口子吵架床頭吵床尾和你沒有聽過嗎?不過你們是因為什麼吵嘴?”馬彪問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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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頓一頓,把事情大概模樣給馬彪說了一遍。
“弟妹平時性情溫順,可性子裏面也有那麼幾分急火;你呀是一貫急急火火,可性子裏面卻有很多溫順。你們兩個還真是搭配好了的。不過你這事做的對,得嚇唬嚇唬她,要不她不知道其中厲害。不過你是怎麼嚇唬的人家,弄得人家都不回家了。”馬彪問展昭。
“這個你不要管。”展昭說。
“那你可要去找過她?她能去哪,總歸是找客棧暫時住下了吧。這事對你可是小事一樁啊。”馬彪說道。
“找到了,在對面住着。”展昭說道。
馬彪立時明白了,說:“難怪非要來這一家,原來是追老婆來了。既然知道人在對面,為什麼不找過去?”
“她心裏還有氣,等明日再說吧。”展昭說道。
“聽你方才那麼說,我敢說那啞女不簡單,你得提防着點。趙初焰可不是這等人的對手,她是看着精明,其實人也是直腸子,什麼都放在臉上;你可得替她多操着一份心。若是需要幫忙,儘管和哥哥說話。”馬彪說道。
展昭輕輕抿唇,問馬彪:“我問你,你說是江湖兇險,還是廟堂兇險?”展昭這麼問馬彪,馬彪心裏便有數了。他知道此刻展昭心中苦楚,他也理解他,從前有董娘子和千步,如今又是趙初焰,他又險些失去她。
“江湖兇險,廟堂兇險,都不及人心兇險。你可知這次又是誰在做局?目標又是誰?現在看着倒不像是趙初焰,否則,不會只是虛驚一場。”馬彪說道。
“還不知道。”展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