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綴章:寧府與曲府(34)
在小香蒲中,那個人把她強暴了。
事過去了一個多月,她還是日夜不安,因為她快要挺不住了。有一天她一把攥住了淑嫂的胳膊,說出了一切。可是她隱去了那個男人的名字。淑嫂猜中了。她大聲否認。她只說那是一個翻牆而至的生人,一個小城的歹人。
最後的日子來到了。曲府一片蕭索。秋天對於曲府是多麼殘酷啊。“飛腳”像個幽靈一樣又一次出現了,叼着粗長的雪茄,見了小慧子就不停地咂動那根煙,又是一副鬥雞眼。他有一會兒挨近了她,小聲說:“該從長計議了!”小慧子躲開一步,他就向她擠擠眼。這天夜裏他伏在小慧子窗下,哀求她開門,終於沒能達到目的。黎明前他又來到窗下,威脅說小慧子再不離開就晚了:曲府必遭滅頂之災。
小慧子一整天嚇得臉色蠟黃,不知該不該把這句可怖的詛咒告訴閔葵和曲。空饊燜雒怕蠣祝展展桓鑾澆牽渙酒憑傻拿朗郊站褪渙斯礎遠閔粒喚某底泳桶閹頻攪飼礁3得糯蚩恕A釧飩諧隼吹氖牽檔牟皇潛鶉耍峭反骼衩鋇摹胺山擰薄U飧鋈酥遄琶紀罰簧幌煬桶閹嶸狹順底印!芭欏幣簧亓順得牛粘搗煽焓喚艘煌叛壇糾鎩
殷弓這個人不能算曲府里的人,但由於與曲府的關係實在太密切了,因而不可忽略。如果有一個願意追究族史的後來者,必定要好好琢磨一下這個人。他會這樣記錄殷弓:一個專心於殘酷鬥爭的人,一個軍人、地下工作者,一個鋼鐵做成的人、百折不摧的強者,一個冷如寒冰的人、忘恩負義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名留青史的功臣、一個被戰友救下性命卻最終對其袖手旁觀的人,一個高官、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然而得到善終的人。
無論是曲府還是寧府,可能都會詛咒他。但這無濟於事。歷史的一頁翻過了,爾後無聲無息。
殷弓身上凝聚着一個時代的隱秘。他的瘦小總是讓初次見面的人生誤解,因為誰都會輕視他,對他的身個、青的嘴唇,也許還有一雙小腳,產生一些毫無根據的輕藐,認為站在面前的會是一個低能者,一個懦夫,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但他們很快就會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接下來的一些事實會讓他們大吃一驚:老天,這個人的力量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難道他渾身都生滿了心眼和力氣?
他是由一些極其矛盾的東西構成的。他獨身一人像個聖徒,忍辱負重,為自己崇尚的事業貢獻一切,可以不食人間煙火;可是面對一位使之心動的女性又會全身顫抖,為突然襲來的熱愛變得魂飛膽喪,咬牙切齒。但是這種形對他來說只有一次,失去后即一生不再出現。所以他年屆五十還是個童男子,見了女人目不斜視。直到五十二歲,他才勉強考慮了一下自己的婚姻。對方是一個文藝兵,一個黃毛丫頭,面容尚好,沉默寡,初次見到大長嚇得一聲不吭。殷弓則不經意地瞥了幾眼,點點頭就離開了。新婚之夜很快到來,但殷弓幾乎把這個日子忘掉了,直到深夜兩點還在開一個會議,會上因火而拍得雙手脹痛。回到洞房,余火還是頂得心煩。他對任何不應有的疏失、玩忽職守,更不要說其他荒唐行為了,都絕不通融。當新娘羞紅的面龐轉向他時,他才突然覺得今夜有些特別:溫暖而寂靜。可是,這個夜晚太孤寂了——那本來就寥寥可數的賀喜者因為等得太久離開了,更多的人卻壓根兒不敢靠近這位嚴厲的長。
他後來生了六個孩子,都是男孩。
在他的眼裏,曲府是一個奇怪的、罪惡的存在。這個歷史悠久的深宅大院曾讓他十分為難,不知該怎樣對待。對他來說,無論是山區還是平原,也無論是沿海或者內陸,只要突然出現一座或一片堂皇的建築,都立刻會讓他產生厭惡。他面對它們有一種手指骨節脹的奇怪感受。這些建築只能屬於名門貴族,或廟宇教堂,當然也還有學校或醫院之類。他在戰爭間隙甚至是勝利之後,就曾以各種名義下令摧毀了不止十幾處大規模的建築。有一次行軍,他們的隊伍宿在一片百年歷史的大宅里,早晨離開時他端量了一會兒,說:“我們身後的敵人還不是要住在這裏?讓敵人屯兵,還不如燒了它!”於是這裏的大火一連燒了一個星期,而他的隊伍早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