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天變之再起

84天變之再起

御史李嚴手中的把柄來源,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為何證人會半夜三更被扔至府中,以及那些捲軸和密信是如何得來的,一切都來得十分莫名。就好似上一次,淑妃娘家余將軍府之事般,那名證人也是糊裏糊塗被勸過來的。

毫無疑問,四皇子下了大獄。

聽見此消息之後,坐鎮明德侯府的明德侯,則是一臉諱莫如深,他輕輕敲擊着墨色案台,眉眼低垂,黑棕瞳色中,似有化不開的一層灰。

“想不到,阮輕楚會以四皇子一事作為交換……”明德侯沉沉地開口,忽而露出一抹淡笑,“這一手果然厲害,是一個值得一爭的對手。”

阮輕楚拿着四皇子的把柄,和太子黨派交換樞密副使職位,不知葫蘆里到底賣着什麼葯。

明德侯冷冷一笑,權力能落入一個人手裏,就能從他手上再次溜走,只要太子順利登基,阮家大勢必去。

抓着樞密副使權力有何用?

阮輕楚實在是蠢到了家,竟使出如此昏招。

四皇子被阮輕楚會心一擊,扳倒后復活無望,他完全是幫助太子剷除了大敵。至於三皇子,更不值得多慮,此人心懷鬼胎,性格張揚,輸,是早晚的事兒。

只看他什麼時候嫌麻煩。

不知阮輕楚是如何作想,抱着這麼大塊金磚,怎的不換一些更有利的東西……比如說,太子金口玉言的承諾,登基后給阮家一枚綿延富貴的護身符。

明德侯眼底的陰鬱越來越重,看得鳳昭皺了皺眉。

他本是皇帝隨侍武官,洛城那一晚與羯部人死戰,他深受重傷,后被遣返回來休養,如今傷勢恢復,便被父親明德侯傳來商事。

“父親,恕兒子直言,太子若是五年後登基,我不懷疑他做不好皇帝,而如今時局,他卻有所不適。”鳳昭冷硬地說道,臉上滿是不贊同之色。

太子性格太溫順懦弱,當太平盛世年間的皇帝還不錯,亂世……他連那依坎根毫毛都比不上。

“皇后與我府乃是姻親,不支持太子,難不成支持三皇子?”明德侯面色不虞,卻依舊耐心教導兒子,“太子性情溫和,比起六親不認的三皇子,更適宜我等掌控。”

鳳昭猛地上前一步,眉間擔憂濃得彷彿化不開,他不服氣地道:“父親!如此行事,您將天下蒼生置於何地?!”

“蒼生?!”明德侯勾唇一笑,“蒼生關我何事?關你何事?”

蒼生能給他帶來什麼?蒼生能撫平他的遺憾嗎?!

全都是些狗屁之言。

鳳昭胸口一悶,感覺一口血頂在了喉嚨,半天都吐不出來。

“如今羅慕遙已奔赴前線,你再休息兩個月,再行動身。”明德侯近日越發肆無忌憚,不知是宮變的原因,竟然撕開了溫文爾雅的面孔,提前露出真實的面目,他帶着一股從容不迫的強硬,板著臉冷冷道,“如今前線吃緊,待得羅將軍回西線,有了起色之後,你再去賺軍功。”

“……”

鳳昭無聲地捏着拳頭,他默默地垂着頭,竟能感覺到,自己的后牙槽因為咬得太緊,臉頰的神經已經失了知覺。

直到過了很久之後,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句話,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

“好。”

回到小院之後,鳳昭失魂落魄地推門走進,一動不動地坐在天井旁。

這一坐便是大半天,直到夜幕降臨,一股寒冷襲來,他猛地打了個哆嗦。

空中掛着一輪圓月,已是上元節。

團聚的日子,卻因前線開戰,不知有多少人顛沛流離。

他的眼睛,有些發酸。

忽然,後背一暖,一張薄毯覆在他的肩膀上,他轉頭一看,妻子楊雨柔身着水藍披風,不知何時已站至他的身邊。

“你放心去罷,家中自有我來照顧。”楊雨柔慢條細理,柔聲地說道,聲音彷彿一掐,便會碎裂開來,隨風而逝般。

鳳昭霍地起身,以至於紅色的毯子落在地上。

他沒空理會毯子,而是筆挺着身體,微垂着頭,與楊雨柔定定地對視。

“可是,你懷了孩子。”

雖然二人的矛盾不可調和,平日生活貌合神離,但是,楊雨柔身子骨弱,他身為丈夫,在這時候前去戰場,於私來說,的確不是個好時機。

“夜裏涼,先回屋罷。”看着她凸起的小腹,鳳昭急忙道。

楊雨柔慢慢抬起頭,看着他平靜的眼睛,聰慧如她,卻能在那黑夜般的瞳孔后,看見兩簇躍躍的火苗。

忽然,她仰頭笑了,好似夜中悄然綻放的曇花般,接着,她以一種極為靜謐,好似耳語呢喃般的聲音道:“明德侯府終究不是你的歸宿,你的歸宿,在沙場。”

“我楊雨柔的男人,不該和我一般,終日困於這四四方方的宅院。”

楊雨柔伸出白凈的雙手,撫上他粗糲的臉頰,她眼眸若星辰般明亮,似能容進世間任何事、任何人,接着,她用一種堅定的語氣道:“表哥如今手握重權,前進一步便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後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她停頓了一下,“你們,你們生來便是名垂千古之人。”

“去罷,我不攔你。”

楊雨柔輕輕地將他推開,穩步走出的鳳昭,竟然不小心一個趔趄。

然後,他聽見楊雨柔笑了。

鳳昭驀然轉過頭去,只見瘦弱的她,抬頭遠目,正以十分蕭索的眼神,望着遠方重重宅院,忽地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該來的報應,終究會來。你放心,你的孩子不會有事。”

鳳昭呼吸一滯,突然眼眶一酸,他知道她所說的,到底是何意。

她要以一己之身,來鬥倒整個明德侯府。

龍翔軍,也就是重新組合的軍團,在羅慕遙到來之後,組成了一支嶄新的新軍。

原地收編之後,龍翔軍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眾人面前,還不到一個月,便將羯部逃竄的中路給打得落花流水。

運送俘虜的隊伍雖然在大齊後方,不算是兩國交戰最前線,但也卻是極難對付。

不過,待羅慕玉收了戰旗,親自騎白馬奔至俘虜馬車旁,以右手掀開帘子,看見歪着頭、毫無生氣的黃袍男人之後,驚得差點三魂沒了七魄。

待得她凝眸一看,發現那人體型略瘦小,竟不是真正的景仁帝。

“福德?!”

羅慕玉伸出手,探着黃袍男人的鼻息,似乎什麼都沒感覺到。

她出了帘子,默默地擺擺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對着遠處收拾殘局的翠藍道:“傳消息過去,馬車內並無陛下蹤跡。”

翠藍蹙起眉毛,臉上的失望之色掩都掩不住,她僅僅停了那麼一瞬,便駕着馬兒,飛快地離開遠處。

“檢查福德身上的東西。”

羅慕玉傳來女營的男副官,命其親自驗屍,不過一會兒,男副官便呈了一封信件過來。

羅慕玉盯着牛皮紙封皮看着一會,頓時沉默不語,片刻之後,將它利落地塞進了袖中。

如今上路被劉將軍收拾乾淨,下路太后以及宮妃被救出,而希望最大的中路,卻無景仁帝的蹤影。

那依坎到底在搞什麼么蛾子,景仁帝那麼大一個活人,到底給他帶到哪裏去了?!

難怪原書之中,他有本事刺殺羅大將軍,又給羅慕遙放暗箭,這傢伙,還真不好對付。

不過,這一世,便沒有那麼容易了。

羅慕玉已和羅大將軍強調過一次,又親自清理收拾羅慕遙身邊的副將及護衛,那依坎手再長,也別想伸到羅家人面前。

“竟然,不是陛下……”羅慕遙捏着牛皮紙書信,眉間失望之色盡顯。

信中是一張白紙,什麼都沒說,彷彿又道盡了千言萬語。

那依坎彷彿是來自地獄的魔鬼,正在幽暗不明的地方,冷冷地望着他們,似在譏笑着大齊人的無能。

福德是景仁帝的貼身太監,竟然穿着龍袍代景仁帝坐在馬車上,給大齊軍隊來個調虎離山之計,不得不說,羯部大王子那依坎,還真有那麼兩把刷子。

羅慕玉垂着腦袋,她方才又研究了一番洛城佈防圖,心中某個疑惑似要破出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道:“我猜,恐怕陛下一直就沒離開過洛城。”

羅慕遙腦海中閃過一道光,他飛快地抓了住,思慮了片刻之後,頓時抬頭驚道:“所謂最危險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地,三妹你猜得沒錯,陛下根本沒被劫走,而是被囚禁在洛城附近。”

齊朗宇和楊崇歡二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氣得發苦:羯部人好奸詐,居然弄了六千人俘虜護送隊伍,來和他們玩兜圈子!

敢情他們全部被羯人給耍了,居然還好意思沉浸在打勝仗的喜悅中!

想到自己方才露的傻笑,眾人就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現在前去洛城救陛下,是否來得及?”齊朗宇小聲問道。

羅慕英是個急性子,想到某種可能,她猛地一拍桌子,氣得雙目圓睜:“如今去,已經晚了!陛下定是被單獨帶了出去,大齊天下如此之大,我們怎麼,怎麼可能一一搜得過來!”

“是的。”羅慕遙嘴上掛着苦笑。

羅慕玉揉着揉着太陽穴,猛然想起什麼,忽地從椅上跳了起來,叫道:“不好!恐怕北方,北方也是一個計謀!”

羅慕遙只覺得脖子上的頭顱有千斤重,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脖子,發出“嘎嘣”一聲響。

羅大將軍領着十萬大軍,奔赴西線,與羯國主力軍隊火拚。

如今,羅大將軍已經至西北,一路南下,與羯部人打得難分難捨。

雖說喜訊時常傳來,但聽在耳中,總有那麼幾分不切實際的感覺……也可以說是夢幻感。

“難怪阮輕楚與我說,他反對羅大將軍南下,原來,他早早地便懷疑了,只是勸不動樞密院的老骨頭。”羅慕玉慢慢地坐回椅中,頓覺全身無力。

她透過那扇長河落日的屏風,彷彿看到了遙遙京城中,那雙熠熠奪人,而又凝神靜思的眼睛。

雖然隔着千山萬水,但好似站在她的身邊,從未離開過一般。

他們從戀人,逐漸走到了並肩作戰的戰友。

因此,她不覺孤單。

“大齊……”

連羅慕英都開始若有所思起來,片刻后,待想到一種可能之後,她的臉上浮現一層驚懼之色。

羅慕玉垂頭不語。

原書中,這一仗雖然打了十年,可最激烈的階段,僅只有前五年而已。

羅大將軍死之時,仗都打得差不多了,然後景仁帝駕崩,太子順利繼位,男主挂帥歸來封為國公,女主鳳冠霞帔,全書奔向眾望所歸的happyending。

而在這一世,棋盤全部被打亂。

景仁帝一朝被俘,五個皇子通通被祭了旗,而在京城,四皇子關入大牢,宮廷逐漸轉為太子和內閣的鬥爭,整個大齊上空,彷彿籠罩了一層濃濃的死氣。

這不正是,那依坎所想看到的結局嗎?

只怕下路的阮太后,也是他故意放回去的,只要京城朝政有人牽制,前線便放不開手。

若是阮太后沒有回去,太子一手握住朝政,不等半年,便能牢牢把握住大齊,以明德侯的計謀,和永寧侯府的戰功,和羯部人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但是,沒了羅家人拚死衛國,永寧侯府必定擋不住兇悍不畏死的羯人,羯人估計能咬下大齊半壁江山來。

不過,那依坎絕對不是一個容易滿足之人,區區半壁大好河山,哪能滿足他饕餮般的**。

他要的,是整個大齊,整個天下。

營帳之中,所有人只感覺到一股森森的冷意,和毛骨悚然之感。

羅慕遙咽了一口唾沫,過了許久,方才啞着嗓子開口:“只希望北邊,北邊並不是我們所猜想那般。”

若是北疆淪陷,羯人的鐵蹄便能肆意橫掃中原江河,一旦沒了北方產糧重地,大齊便是一個被掐住喉嚨、任人宰割的虛弱老人。

羅慕玉牙齒打顫,若是西線的羯人真是故弄玄虛,以羯部人養精蓄銳多年的實力,拿下北方,不在話下!

“我給父親寫信。”羅慕遙咬牙切齒,邁着千斤重的步子,走到案台前,轉頭朝着護衛道,“給我磨墨。”

而在京城之中,兩年不見的春喜一臉傷疤,衣衫襤褸,涕淚橫流,連滾帶爬地回到羅府。

當看見羅大太太之時,春喜好似看見了親娘,撲了過去,抱着羅大太太腿不肯撒手,嚎啕大哭起來,他嘶啞着嗓子道:“太太不好了,那將將姜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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