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二十章(2)
“什麼阿霞?”
“你等着,我去叫阿霞來,你看看是不是。”
高文一時很難把“阿霞”和盛珠融為一人,在那位姑娘放下電話叫阿霞的時候,高文有些緊張,同時對摹然冒出的“阿霞”揣測不已。
果然是盛珠。
“你什麼時候變成阿霞?”
“你在哪兒打的電話?”盛珠沒有回答高文的問題。
“我在丰台。我去飯店找你了。”
“難怪你知道我現在的電話號碼。”
“你怎麼啦?”
“什麼怎麼啦?”
“怎麼一直不呼我?你不是說要回施大爺那兒住的嗎?”
“我什麼時候說的?我說考慮考慮。這樣吧,你到我們歌廳來,我在歌廳門口等你。離你那兒很近。你是不是在那個小商店打的電話?”
“是。你過來吧,我哪能找到你們那歌廳,我就在打電話的地方等你。”
“那好吧,你等着,我馬上就到。”
高文放下電話沒一會兒,盛珠就到了。
盛珠見到高文時表嚴峻,高文還感到盛珠心不振。
高文說:“我是替施大爺來的,他要我務必把你帶回去。”
“他沒跟你說別的?”
“他說就想見見你。我考慮到老頭兒也活不多久了,就動了惻隱之心,跑來找你。你怎麼一個星期也沒呼我一次?”
“呼你幹什麼?”
“你怎麼啦?”
盛珠的嘴巴微微噘起,心事重重之態可掬,不過雖然剛進歌廳,高文覺得盛珠的穿着和氣質有所變化,顯得“高檔”了一些。
盛珠沒有吭聲。她和高文離開小商店在郊外寬闊的馬路上走着,茫無目的。
沉默了很長時間,高文問:“你跟不跟我回去?”
高文補充道:“不是我要你回去。是施大爺。我是為施大爺來的。”
“施大爺!施大爺……”盛珠勃然變色,“你就知道施大爺!你知道他要幹什麼嗎?他要和我結婚,要和我睡覺,你知不知道?”
高文轉過頭,在暮色之中盯着盛珠看,盛珠眼裏噙着淚珠,顯然盛珠不是信口雌黃。
“他什麼時候說的?他到你這裏來過?”
“他怎麼知道我在哪兒,”盛珠穩定了一下緒,說,“是那天早晨跟我說的。你還在睡覺,他把我喊到他房間。他說只要我答應跟他結婚,他死後就把房子給我,他說他活不過兩個月時間了。他拉着我的手哀求我跟他結婚——其實就是跟他睡覺,老頭兒不好意思說睡覺,就用‘結婚’代替,他就只睡一次,他一生從來沒嘗過這種滋味,他死不瞑目。他有過老婆,但老頭兒說他跟那個女人一次也沒睡過,那是一個石女,下面沒有空間……"
“原來是這樣。”高文恍兮惚兮,高文覺得施大爺無恥至極,卻又為房子怦然心動。
高文心很複雜。從最初的激憤中冷靜下來,他又覺得老頭兒最後的渴望充滿哲學意味。高文甚至思考了人的主體和本體之類久違的問題。但高文淺嘗輒止。他覺得自己的精力已經不能勝任這類思考。或者說,全部投入到了那部諾獎之作的思考中了。人類一思考,上帝未必笑,而對高文來說繞過那部作品,矇混過關思考別的,高文覺得魔鬼真會笑的。
“盛珠,”高文最後斷然說道,“你可以走這一步,為了房子……那房子要值好幾十萬。你丈夫不是急等着錢治療嗎?”
“是的,”盛珠平靜地說,“我每時每刻都想走這一步。每時每刻。”
“那你怎麼……又跑到這兒啦?你跟飯店老闆鬧翻了?”
“他騙了我。”盛珠說,“他根本就沒想把飯店讓給我。老闆是個騙子。他要我在這兒拚命陪客人喝酒,拚命點菜,替他賺錢,他去俄羅斯完全是個騙局,我跟他吵了一架。他到現在工資也沒給我。”
“我當初怎麼說的?你不聽我的話。”
“別說這些了。我跟你回去。”盛珠說,“在歌廳被人摸被人捏,還不如跟去老頭睡一覺。我想開了。”
盛珠當晚就辭去了歌廳的工作,跟着高文回到了施大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