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初識面目
“裝這麼久,不累嗎?”杏子壓着聲音問,“這一路都沒見人,何必呢?”
“一路沒人?”二嫂低聲重複,面露冷笑。
兩人安靜一會兒,門外沒動靜,二嫂才真的放鬆下來,並不客氣,向屋內而去。
邊走邊問,“你的丫頭可靠嗎?”
杏子跟着她,回道,“我的貼身丫頭不會用這宅子裏的人。”
進了屋內,二嫂依舊關起了門。
靠在門上,長長出口氣,“這裏才讓人放鬆,整個宅子裏,只有你的屋裏叫我舒服。”
“你說話定要小心,只要是宅門裏的人,都是她的人。”
“她?”
二嫂從鼻孔中哼了一聲,“你知道我說的誰。哎呀,我來這裏是為同你說一句話。”
“你裝病從那邊裝到我房裏,只為說一句話?”杏子詫異地問。
二嫂點點頭,“你可能覺得我有病,不過你聽我一句,離開這裏。”
“就這一句?”杏子問,“昨天這句你說過了。”
二嫂氣笑了,“不是這句,我為著來勸你今天別出門。”
“為什麼?我今天可是有事的。”
二嫂道,“明日你請安時和老夫人說過,她許了你再出去。”
杏子搖頭,“我從前也是直接出去的。”
“好,等你出不去時,我們再說。”
二嫂指着桌子上的紙道,“你給我開個方,我讓老吳去抓藥。”
“我說了腹痛,你就照着癥狀開吧,不然這事總沒的結束。”
杏子懵懵的,只得開了。
邊寫邊說,“你肚子疼,後來又不疼了,這不是很正常嗎?有可能是氣息紊亂而已,幹嘛非這麼麻煩做全套?”
二嫂冷笑,“誰做戲了,我的確腹痛。”
她拿過墨汁淋漓的方子,轉身出了房間。
邊走邊不客氣地說,“你送我。”
杏子很訝異二嫂人前人後的兩副樣子,不由跟着她出了門。
打開院門,門口甬道上站着二嫂的丫頭。
二嫂回頭意味深長沖杏子眨眨眼。
口中卻說,“謝謝杏子妹妹,真是麻煩你了。”
“自家人不客氣。”杏子敷衍着,不知那丫頭是問了誰跑到自己這兒來尋主子。
二嫂轉頭一瞬間又變成沒表情的樣子,將懷中剛開好的方子向丫頭一丟,“去找老吳給我抓藥來。快點。”
說罷,不再看那丫頭。
丫頭給杏子行個禮,帶着歉意道,“奴婢先去了。”
杏子回房換了衣裳,去馬房叫人備車,先碰一鼻子灰。
馬房人說今天馬車都訂完了,宅中出門的多。
又道,“少夫人,您入宅也有不少時間了,習慣了宅子裏的規矩,以後得按規矩來。”
杏子問,“什麼規矩?”
“吳管家的老婆該教過您的,要馬車有個派車條,我們接了條就會登記一下用車,不然車夫上工的時間次數都不曉得的。”
“下次少夫人拿着條子來,用不上車,你叫少爺擰了我的頭。”
“我若自己在你這裏養匹馬呢?”
管馬的男子摸摸後腦勺,笑着說,“這從未聽說,恐怕是不行的,宅子裏有車有馬,不需各房自己養,少夫人要養馬,人手還是宅子裏的人手,派工就說不清了。”
杏子一股怒火從肚腹中升起。
她瞪着老頭,這人一臉憨笑,連讓她攻擊的破綻都沒有。
她一個新媳婦又不能在馬房門口和一個大老粗拌嘴。
處處她都落着下風,只能忍氣擠個笑出來,慢慢離開。
她已明白二嫂所言,今天別出門的意思,尤不死心,走到門房直接向外就走。
大門緊閉,門房出來先鞠躬,說道,“少夫人,有條兒嗎?要沒有,叫丫頭找老吳拿條兒才能出門。每人出門去哪都要記錄的。”
杏子感覺自己頭髮都燃起來了,兩隻眼睛快要冒火,這一招陰的,讓她無力招架。
……
她獃獃站着,想了一會兒,又問,“公子出門要條兒嗎?”
“那倒不必,但后宅婦人需要嚴加管理,方顯薛家家風。這是老夫人的話,現在老奴同您直接說話已經失禮。可是主子有話,奴才必須得回,這也是規矩,照理說,您得叫丫頭同老奴說話。”
“您這是自降身份了。”門房道。
杏子一聲冷笑,“我原就是沒身份的,老夫人本就知道呀。”
“少夫人不可胡說,您是八抬大轎抬入薛家的正房,就有了薛家少夫人的尊貴身份了。”
“你話里話外訓斥少夫人,也不見得多守規矩呀。”杏子咬着銀牙,說得門房不敢還嘴。
“總之,沒條子咱們不敢開大門,少夫人別為難咱們。”
他說完,鞠躬退回門房的小間,如縮頭烏龜再也不出來了。
……
好好好,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杏子一肚子窩囊氣,走得飛快,直奔二嫂屋裏去。
更叫她沒料到的,在二嫂屋門口,吃了閉門羹。
那個抓藥的丫頭來回話說,“二嫂吃了您開的葯睡下了,請六夫人回去,有空再聚。”
一上午她像個沒頭蒼蠅似的白白亂飛一大圈,什麼也沒做成。
她獃獃在自己房中想了一會兒,心中生出一種細密的恐懼來。
她看了看,這宅院的牆比尋常大宅的牆頭還高出二尺,想爬牆出去,要麼得藉助爬樹,從牆上跳出牆外,這個高度也有跌斷腿的可能。
要麼鑽洞。不過既然牆蓋這樣高,恐怕也不會有洞了。
還有就是通過角門,弄到鑰匙,也可以偷偷溜出去。
這些方法都不好。
被抓到的風險大不說,萬一逮到,自己就說不清,對方不管給她戴什麼高帽子,她都沒得辯解。
也許對方正在等着她這樣做?
她起身出去到宅子裏轉悠,奴才們在院裏忙活,並沒覺得有人跟着她。
她突然想到二嫂的丫頭忽然就出現在自己院門口守着接二嫂。
二嫂為了和自己說話還要裝肚子疼。
杏子渾身突然發起一種警覺,連頭髮絲都長出感知來了。
她正陷入一張大網中,像落入蛛網上的一隻昆蟲,動一動,都能驚動網中央盤踞的蜘蛛。
如果今天青連不回來,她就像給關在這宅子中,無論如何是出不去了。
這老太太,真給她長了個教訓。
初識的寬和面目收了回去,現在才叫她這個嫁進門的新婦知道誰是真正的掌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