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昆的願望
“翠玉心臟周圍，都是大片肥沃的黑土，這裏本應該是如同其名字那樣的富饒，但很可惜，這裏的環境實在的太過惡劣了些，常暗之森的高階魔獸，禁忌焦土爬出來的骷髏妖鬼，都無時無刻的不在威脅着這裏的農民生命，所以安保工作是重中之重。”
昆看向了坐在他左側的前護衛隊長，“道恩，你今後一段時間的工作會很沉重。”
“昆少，領主大人。”
叫昆少爺都習慣的道恩，彆扭地改了下口。
“您要知道，我如果真的去擔任領地的治安官，就很難再抽出更多的精力放在保護您的身上了，您確定要這麼做嗎？”
這次的任命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剛才在眾人面前，他必須要維護領主的威嚴，所以才沒有提出質疑，現在只是私下的小會議，自然要和昆分說清楚。
維托里奧也將探究的視線投在了眼前這位少年領主的身上，一般的領主都會把最強的戰力放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至於領地的治安官？
領地那些平民和奴隸的生命哪有比得上貴族老爺的一根頭髮絲，都是一些普通人罷了，隨便從護衛隊裏派出去一位掌握鬥氣力量的低階戰士，就足夠管理那些羸弱的平民了，還真以為治安官是保衛他們生命安全的官職嗎？
領地是貴族老爺的羊圈，領地里的那些平民與奴隸是吃草剪毛的羊，而治安官，就是貴族老爺用來放牧的牧羊犬。
趕跑覬覦羊群的野獸，不過是在保護牧場主，也就是貴族老爺的私人財產罷了，牧羊犬的真正工作，還是牧羊。
為了牧羊，而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所以昆的做法在維托里奧眼中就顯然有些‘天真’了，乃至愚蠢。
“這裏畢竟不是王都。”
昆眼神真誠，隨手在桌面上的地圖投影上畫了一個圈，囊括了整個豐饒領，甚至還超出了一些豐饒領的範圍，只是另外的幾人並沒有注意到這點小細節。
“而且這裏應該也不存在能威脅到我的生物，我對我的實力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這裏不存在能威脅到我的生物？
道恩眼皮一抽，你這話把我這個頂級的大戰士給放在了哪裏？
不過轉念一想，這話說得其實也沒有毛病，昆說的是‘威脅’，而他自然不會威脅昆這位領主大人的生命安全。
三階的存在，已經足夠在這片大陸上四處闖蕩，是普通生命所能抵達的最高層次了。
放在人類身上就是大戰士，大法師，放在那些怪物身上就是高階魔獸，高階不死者。
與人類這種群居生物不同，高階魔獸一般都是單獨出現，而且豐饒領的周圍也沒有聽說過有龍族出沒的傳言，所以只要昆這位領主大人小心一點，這周圍還真未必有能威脅到他的生物。
道恩無奈地說道：
“如果您堅持的話，如您所願。”
昆聞言，露出了一絲微笑。
道恩這位三階大戰士，是他整個領地中最重要的一位人才，本身諸如戰士和法師這類特殊人才，與貴族之間的邊界就有些模糊不清，三階大戰士雖然在王國律法里依舊是平民，但論實際地位，與一些小貴族也已經毫無區別。
連平民都可以自由的選擇是在貴族的領地定居還是離開，更何況道恩這位三階大戰士了，他無論投靠哪位貴族，都會受到足夠的尊重與重視。
哪怕昆這位領主，也無法讓他去做那些違反他意志的事情，所以一切都要商量着來。
“當然，讓您這位大戰士擔任治安官，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我其實還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再有一個月，春天就要來了，不僅我們要準備春耕，常暗之森里那些餓了一整個冬天飢腸轆轆的魔獸也要出來覓食了，而春耕的農民，自然是它們首選的飽腹口糧。”
“您是想讓我趁着天氣寒冷清理一波森林裏的魔獸？恕我直言，我寧願和一頭吃飽了的地龍打架，也不願意招惹一頭正在冬眠的野熊。”
野外生存經驗更多的道恩顯然有不一樣的看法。
與吃飽了的地龍打架那是單純的打架，打不過還可以跑，而招惹本就飢腸轆轆的冬眠魔獸，那就是生死相搏，不死不休了，發狂的魔獸們，實力還要遠超平時的狀態。
昆搖了搖頭，他還沒有那麼天真，對提出了質疑的道恩解釋道：
“我是想讓你趁着那些魔獸的活動因為寒冷而陷入低谷的這個時機，去伐樹。”
“伐樹？”道恩有些不解。
“對，伐樹！”
昆指着豐饒領與常暗之森交界的地方，道：
“這裏的土地最肥沃，也是農民種植田地的首選，可是再前方一點，就全都被森林給覆蓋住了，不只是魔獸，還有那些野獸，全都在這裏活動，一旦發生問題農民根本來不及發現危險，而那些野獸們卻可以輕鬆地逃回常暗之森當中。”
“況且冬季樹木停止生長，材質最好，病蟲害少，砍伐樹木時對其他生長木的影響也是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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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要將森林的邊緣向內推進一些，好砍伐出一條緩衝帶來？”
一點就通的道恩有些興奮的說道：
“現在看起來是忙碌了一些，可只要砍伐出領地與常暗之森這條緩衝帶來，不僅可以極大地減少野獸騷擾農田與平民的頻率，還可以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解決這些送上門的肉食，確實是個好想法。”
隨即又有些苦惱地說道：
“這可是一項大工程，就憑護衛團那十幾個人，在今年開春之前，怕是完成不了。”
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而是扭頭看向了老泰特幫他在王都人才市場招來的‘會計’，也就是領地內的新稅收官維托里奧。
曾經在另一位小領主手下當過一段時間稅收官的維托里奧頓時心中一凜，單從這位新‘僱主’剛才對另一位的安排上，就知道這位絕對不是什麼好矇騙的主，不僅對自己領地的優劣瞭然於胸，對形勢的判斷明顯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真不愧是王國里有名的魔法天才。
也對，法師這職業，沒腦子的可玩不轉。
就只希望這位別像上一位那樣目空一切，狂妄到沒邊了，完全聽不進去別人的建議，最後領地破產，連貴族的身份都被剝奪了。
“維托里奧，領地里的財政狀況如何。”
昆說的是領地，但維托里奧知道他其實問的還是自己帶來的那部分財產夠不夠維持領地建設的日常開支，現在領地就是昆私產的一部分，兩者已經合二為一，只是現在領地的那部分基本等於無。
維托里奧臉色嚴肅的說道：
“很不樂觀，我雖然只來得及粗略的看了一下翠玉心臟的財政記錄，但這裏的情況比我最初估計的還要惡劣不少，除了那五百餓的已經皮包骨頭的貧民，以及那些看似肥沃實際上卻無法在短時間內變現的廣袤土地外，這裏等同一片荒地。”
“如果您只是想體會一把農民的生活，作為您的私人財產顧問，我的建議是，直接放棄對這裏的建設，如果您需要人手去農耕，那就直接向外購買奴隸和糧食，這裏完全就是一個無底洞，與其拿着金幣打水漂，倒不如拿着那些錢好好享受生活。”
“感謝你誠懇的建議，維托里奧，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昆拿起了放在桌邊的紅茶抿了一口，目光中帶着他人難以理解的憧憬，緩緩說道：
“這裏將會是我的家，我來到這裏，豐饒領，是想把這裏，建設成一塊能讓所有人都可以幸福生活名副其實的富饒之地，紅磚白瓦，麥浪成海，樹蔭地下孩子可以無憂無慮地嬉笑打鬧，成年人都能擁有自己的一技之長，養活自己的家庭，失去了活動能力的年老者也不會被活活餓死，或是被拋棄在山野，而是會獲得贍養，安享自己的晚年。”
維托里奧頭痛地搖搖頭，他還是小瞧了這位的天真。
也對，畢竟只是一個年少成名，又出身高貴的小少爺罷了，哪裏會知道這個世界底層的艱苦，好心倒是好心，但他怕是連白麵包和黑麵包有什麼區別都不知道，估計在他的世界裏，最苦的窮人就是一天三頓麵包了吧。
“如果您真的能建設出這樣的領地來，那您一定是這世界上最仁慈的領主了，但您所描繪的那是宗教里傳說的天堂，它在天上，在眾神的神國里，唯獨不存在人間。”
“它在！”
昆眼神明亮，金色的眼睛裏綻放着別樣的光輝。
因為他親眼見到過。
所以他才會如此篤定。
那裏的一切都太美好了，可他又沒法常住在那裏，因為那裏有一個，該死的，叫‘戶籍’的東西，阻礙他真正地融入到那裏。
既然那裏無法真正融入，那他也只能自己動手，在這邊建設出一個類似的地方了。
另一邊的道恩，帶着三分不解，三分探究，以及三分炙熱的目光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少年。
這個孩子，腦袋裏究竟是怎麼蹦出如此多異於常人的想法呢？
太異類了。
不只是在貴族裏是個異類，在他所認識的所有法師里，甚至是所有的人里，都是徹頭徹尾的異類。
可一絲躁動也浮現在道恩那顆頑強堅韌的心臟里。
如果，如果這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地方，那就算是讓他住在那裏當一輩子的治安官他也願意。
維托里奧微微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提前找個下家了，這個新僱主，還不如上個呢。
上一個僱主，還只是自大狂，這個，怕是個瘋的。
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儘力挽救一下這份高薪工作的維托里奧道：
“那咱們就來聊點實際的吧。”
“按照領主大人和追隨您來領地的那些平民的約定，您不僅要承擔他們房屋建設，每個月還要支付給他們不低於一銀幣的生活補貼，擁有特殊技能的那些人則要補貼更多，五年為期。也就是說，每個月，他們就算什麼也不幹，領主大人也要支出大約八百枚的銀幣，這還沒算房屋的建設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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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枚銀幣，才八個金幣，好像也不多吧，我每個月光做那些實驗的消耗都不止這個數。”
一個月工資才二十五枚銀幣的維托里奧不禁感覺有些牙酸，而他對面，整個領地內工資最高，一個月五十七枚銀幣的大戰士默然無語。
法師和戰士之間的差距，那就是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差距。
主打一個我們不一樣。
畢竟鬥氣所有人都可以修鍊，只是在普通人家，沒有那麼多資源去支撐自家的孩子而已，老師，戰技，鬥氣修行法，哪個不需要錢，所以只有那些肯吃苦有天資的孩子，才有可能修鍊出鬥氣並最終脫穎而出。
戰士的路並不好走，因為基數大，所以才顯得不是那麼值錢，但高階戰士還是非常稀少的，不然也不會能拿到這麼高的工資。
正常來說，見習戰士，每月能有一銀幣的工資都算是找了一位好僱主，而普通的低階戰士，一個月也就三四枚銀幣，可即便是這樣，也絕對算是高收入群體了，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普通平民願意把自家的孩子送去修行鬥氣。
而法師，就比較吃天賦了，沒有法師天賦，天生精神力不夠強，感應不到元素之力，就是感應不到。
事實上光是讀書寫字這一點，就足以將這個世界裏九成的孩子拒之魔法的大門外，況且對於法師來說，讀書寫字只是基礎，還要能研究得通那些晦澀難懂的法師符文。
稀少，所以吃香。
一位低階法師的雇傭價格，一個月要一枚金幣，起價。
如果是像昆這樣的大法師，在整個王國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工資就不僅僅是金幣了，更多的則是各種珍貴的魔法素材，甚至是稀有的古代魔法書籍。
也就是在王都那低階遍地，二階扎堆的地方，昆這位大法師才顯得不是那麼惹眼。
維托里奧拿出個小本本，伸手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
“我來給您算一筆賬好了，人員的工資，這只是筆小額支出，每月固定。為了支撐您的那些實驗，每月平均要花費三十個金幣，修繕城堡，預計二十二個金幣，春耕，需要農具，以及種子，這些本地都沒有，需要專門派人去離這裏最近的城市去購買，這又是一大筆支出，還有您帶來的那些黑角馬，急需建設一個專門的馬廄，它們還不吃普通的乾草……”
能輕鬆讀完一整本用月精靈語書寫的晦澀魔法書的昆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漲，太陽穴一直往外突突突突個不停，另外兩人更是不堪。
“行了行了，別算了，你只要給我個總價就可以了。”
“預計您下個月，一共需要支出一百三十六枚金幣，而您的收入……”
“是零！”
“可以預見的是，您下下個月的支出，也絕對不會少有這個數，而您在那些麥子長起來之前，基本得不到任何的回報。”
“最讓人擔憂的是，就算是您投入了如此巨額的財富，那些麥子多說能賣出這個數來。”
維托里奧默默地攤開了一隻手來。
“五百金幣？一年虧了將近一半，這虧空確實是有點大啊。”
“……”
“五十金幣？這怎麼可能呢，你沒算錯吧？”
“是五個金幣的收益。這還是今年糧食產量不錯，豐收后的最好預期。”
算完這筆賬的維托里奧覺得自己真的可以聯繫下一家僱主了，自家領主兢兢業業勞累一年的收益還不夠支付他這位財富顧問的工資，請問這種領地究竟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啊。
“……”
昆也被打擊得久久無語，他感覺自己現在臉上一定寫滿了三個大字。
大冤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