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雪天

年底了，外地打工的壯勞力都回來了，一向安靜的小山村多了些煙火氣。

幾場雪花飄落，氣溫驟降，李三月懶散的躲在屋內，一邊烤火，一邊跟着奶奶搓玉米粒。

張藝釗不喜歡村長家鬧哄哄的環境，經常吃完飯就跑來李三月家。一老兩小的，在火爐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火塘里埋着地瓜土豆，燒熟了就掏出來吃，張藝釗嫌棄李三月吃的滿嘴巴都是灰塵，卻也極其自然的給他擦嘴巴。

李奶奶只當做自己老眼昏花，不看，不管，不問。

“大城市裏好玩的很多，比如……”張藝釗翻找自己的記憶，小時候他媽死的早，自己跟着管家保姆長大，哥哥早早跟着爸爸去公司打拚，自己雖說物質富足，但是精神上是空虛的。

班級里小朋友過生日會有生日會，會趁着寒暑假旅遊，會一起去遊樂園，可他什麼都沒有。

他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園，小時候沒人帶他去，長大了他卻不想去了。

“以後去城裏，我帶你去遊樂園。”張藝釗興沖沖的想一出是一出，即使讓三月高興，也是另一種補償自己。

“好，去遊樂園！奶奶一起！釗哥一起！”李三月拍着手，手上抓着的玉米粒散了一地。

“去去去，不用你幹活，盡會搗亂。”李奶奶嫌棄的拿過李三月身前的玉米棒子，三兩下扭乾淨玉米粒。

張藝釗哈哈大笑地拉着李三月鑽出火房，站在破舊的院子裏，看着天邊洋洋洒洒的雪花。

李三月穿着張藝釗買的黑色羽絨服，帽子邊緣一圈白絨毛，圍在他臉頰上，像一隻肥嘟嘟的企鵝，笨拙卻可愛。

兩人並肩站在房檐下，看着遠方。

李三月昏沉的腦子清明一瞬，想起了這三個月和張藝釗相處的點滴。

有被哄去身子的噁心，但不能否認他的身體是得到了快樂。人類忠於慾望。

有得到關懷的竊喜，他第一次穿新衣，有了牙刷，玩偶……

清明時想起一絲一縷，他猜測張藝釗甚至不是個大眾意義上的好人，富有而無人管教的人，往往都會肆意妄為，會不計後果。甚至想到那個被他飆車壓死的無辜路人……

李三月又可恥的保持沉默，他能怎麼辦？一個在這個世界，學都沒上過，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傻子，和一個七十歲的老奶奶相依為命。連村長都讓着，巴結着的張藝釗，他惹不起。

也許過了年，他就會離開了。到時候自己又會恢復到以往平靜的生活了。

李三月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張藝釗團了一個雪球，惡作劇的塞到李三月脖子裏。

“小傻子，你有什麼傷心事，要嘆氣。一切有你釗哥在。”張藝釗站在雪地里，計劃團一個更大的雪球出來。

李三月嘴角略微彎了彎。倒也低下頭，開始團雪球，想要還擊回去。

兩人拉拉扯扯，也不知道是誰拉住了誰，兩人緊緊靠在一起。

李三月抬着頭，眼神清明，唇紅齒白。張藝釗控制不住的低頭輕輕碰了碰他的嘴唇。

這是一個帶着雪水，冰涼柔軟，不含情色的吻。

張藝釗兩隻手捧着李三月的臉，無奈的說。

“有時候看你又不像個傻子。上帝一定格外偏愛你，這世界骯髒，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保持純潔。我原本想開年了帶你回去醫治，又想，這何嘗不是世界對你的保護？”

張藝釗喃喃低語，李三月垂下睫毛，心底輕哼“是啊，只有一個傻子，才會被你哄騙，掌握，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