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高山下的花環 一(3)
有人暗中估算過,說通過我媽媽的關係穿上軍裝的姑娘,足能編一個“紅色娘子軍連”。這實在太誇張了。我了解實,媽媽送走的女兵也就是十幾個,最多能編兩個“娘子軍班”。
“送走幾個孩子當兵犯什麼法?保衛祖國是她們神聖的權利和義務!”媽媽常在人面前這樣說,“現在北極熊到處挑釁,當兵是去準備流血犧牲的!楊家將,一齊上。打起仗來,讓你們瞧瞧俺趙家的全家兵!”
我當然不再相信媽媽的話是出自內心,但我卻常常為有媽媽這樣的大樹作為蔭庇,感到莫大的幸福和自豪!
然而,大也有大的難處。因我愛人柳嵐上大學的事,媽媽竟遇上了難劈的柴。
一九七七年夏天,s軍醫大學來我們軍招生。名額只有兩個,原則上是通過推薦和考試擇優錄取。柳嵐在軍門診部工作,媽媽費了好大的勁才使柳嵐剛剛由護士提升為醫助。這時,她又想上大學。於是,遠在外軍區的媽媽打長途電話來,把柳嵐推薦上了。參加考試的有二十多位“娘子軍”,柳嵐考了個倒數第三,卻被錄取了。“娘子軍”可是不好惹,一旦她們現自己僅僅是些“陪襯角色”時,她們聯名寫信到處揭,說柳嵐提醫助就是走的關係,這次上大學又走後門。什麼“這次招生根本不是才華與智慧的選拔,而是權力與地位的競爭”,辭尖刻得很。有人提出要組成聯合調查組,揭開這次招生的內幕,堅決把柳嵐追回來……
媽媽接到我的告急電話之後,像基辛格往返中東搞穿梭外交那樣,火速趕到軍里。
聽我說明事態后,媽媽顯得有點緊張,轉眼便神態自若。她帶着我,先後看望了爸爸的兩位老部下。
“……老幹部活到今天容易嗎?是不是有人嫌我和蒙生他爸挨斗挨得還不狠,受罪受得還不夠?是不是軍里有人生個法子想整我們?群眾有緒,可以開導教育嘛。柳嵐的事我是不管,你們看着辦!”臨別,媽媽朝對方笑了笑,“哎,忘了對您說了。您那老三在我們軍區司令部幹得很出色吶,群眾威信蠻高,聽說快提副科長了。”
媽媽對爸爸的另一位老部下說:“……柳嵐考試分數是低了點,那還不是十年動亂造成的!她爸媽都是地方幹部,前些年受的罪更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正因為柳嵐文化差,才更應該讓她上大學深造嘛!不然,沒有過硬的技術,怎能讓她更好地為人民服務!這些話,你們當領導的得出面給同志們解釋呀。”臨別,媽媽握着對方的手,“呃,忘了跟您報喜了。您那四丫頭在我們總院內二科,根本不用人操心,全憑自己幹得好,前幾天已入黨了。對了,她可是到了找對象的年齡了。可憐天下父母心。這種事,我這當大姨的是得給你們老兩口分點憂哪。放心,你們放心。”
一切都在談笑之間。既不像低級說客那樣**裸地進行交易,更不像小商販那樣為頭高頭低去煞費苦心地撥弄秤砣。然而,我卻深悉媽媽話中的潛台詞:“外交關係”按慣例都是對等的,有來無往非禮也!
柳嵐的事總算平息下去了。
前兩年要不是活動和等待柳嵐提升醫助,我和她早就調回爸媽身邊去了。當柳嵐上大學之後,我的調動便列入了媽媽的“議事日程”。
誰知這時,人稱“雷神爺”的雷軍長在十年靠邊站之後,又重新回到軍里任軍長了!
對他的到任,我曾喜出望外。因為媽媽給我講過,在抗日戰爭期間,她曾拚死救過“雷神爺”的命。現在只要你“雷神爺”點個頭,我趙蒙生可以大搖大擺地調回去!
哪知“雷神爺”一到軍里,便電閃雷鳴,嘁哩喀喳,又是搞黨委整風,又是抓機關整頓,那架勢,即使是親娘老子他也不買你的賬!
團以下幹部跨軍區調動,在過去是極為罕見甚至是沒有的事。可這些年,戰士跨軍區調動也不是奇聞了。按說,連職幹部的跨軍區調動,也是需要通過軍區幹部部的。可某些單位為了給某些人以方便,連職幹部從師里便可直接調往外軍區,這當然是違犯規定的。鑒於這種況,有人在電話上給我媽媽出點子,說我要想調回去,得趕緊離開軍機關,躲開“雷神爺”,千萬不能在“雷神爺”眼皮底下幹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