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照明月【青玉案】四

這在草原很是罕見，崔祁便也多看了一眼，這一眼倒是不打緊，可店家腰間佩戴的玉佩上分明刻着穆氏的圖騰！

自慕容氏復國，穆家就沒落了，沒想到在這不毛之地還能見到穆氏子孫。

不過想想也就明白其中的緣故了，大族死而不僵靠得可不是什麼積德行善，而是實打實的利益。

赫倫草原的確混亂，可亂才能帶來情報和財富，適合韜光養晦，以期來日東山再起。

今天小王子的馬隊來得格外早，要認出王子很容易，因為草原上能穿成套熟皮衣裳的人不多。

店家輕車熟路地摸了幾個銀角子遞了過去，小王子還算好應付，他只要錢，五王子不僅要錢，還要命。

收了錢，小王子紅彤彤的面上露出了笑意，打馬離開了。

他比自己年長的兄弟要懂得這些商人，要錢決不能把人逼急了，不然是要拚命的，畢竟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啊。

子時過後下了一場小雨，土路泥濘難行，還散發著陣陣腐臭。

草原牲畜多，又沒有一個強力的朝廷來管理內政，居住環境自然不怎麼樣。

千萬年來，草原一直處於混亂中，也曾有過英主試圖建立起一個穩定的秩序。

可草原太廣大，人又太少了，牧民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的生活讓原本就失序的統治更加脆弱，目前這種狀態便已經是難得的秩序。

到皮毛鋪子買了頂氈帽戴在頭上，崔祁才長出了口氣，赫倫草原的兇險才展露冰山一角，他要抵達西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走出自發形成的商業區，便是牧人聚居的草場，有氈帽的遮擋，他們看不到崔祁潔白的面孔，只認為是來往的行商。

有幾個孩子在捕捉田鼠，他們面黃肌瘦，肚子卻詭異地鼓着，一旦捉到什麼活物便迫不及待地塞進口中。

今年草原的氣候並不好，但可汗是不會因此而憐憫的，崔祁的醫術不高明，也能看出這些孩子是嚴重的營養不良，這麼下去，怕是二十個孩子也養不活一個。

是以草原有許多看似不合理的習俗，胡人會留下被劫掠部族的孩子，誰能活下來，誰就是他們的孩子。

遇到災害，他們會拋棄年老的族人，將自己的父母留在冰天雪地中任其凍死。

另外還有渡種，為了避免血親婚姻帶來的畸形兒，女人不得不選擇孕育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活着是人的第一要務，道德是進一步的追求，顯然，草原這種地方還產生不了道德。

奶茶煮好了，濃郁的香氣吸引着飢腸轆轆的孩子，草原缺少蔬果，便只能以茶葉替代。

可孩子們不敢上前，待到父親吃完，才輪到女人和孩子，最後是老人，一點殘羹冷炙都被吃得乾乾淨淨。

“哎......”崔祁重重嘆了口氣。

他改變不了任何事，不知在他之前道玄是否有穿越者，看了這大好河山，看了這人間疾苦，心中又是如何做想？

小王子的馬隊回來了，他向著南方而去，崔祁看到那裏有幾座氈帳，較民居寬闊許多，應是可汗的住所。

而且那裏有高大的馬匹和穿着熟皮的女人，這是可汗才能擁有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