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照明月【青玉案】二
更有煙土罌粟,來光顧的客人大多面有土色,衣衫襤褸,嘴上叼着煙袋,晃悠悠的模樣一看就命不久矣,可他們無一不是笑着的。
而賣家紅光滿面,身着絲綢,樂呵呵地稱量着煙草。
崔祁見狀只能嘆息,做殺頭買賣的無不是窮凶極惡之徒,他還沒有肅清道玄的能力。
道玄歌舞昇平的繁華之下,暗流涌動。崔祁握緊了拳,若有一朝劍在手,殺盡天下黑心人。
長嘆一聲后,崔祁尋了家乾淨的客棧,頭戴氈帽的店家瞥了他一眼,說道:“住宿么,一個人八錢銀子,飯食不要肉就不另外收錢,水和柴禾也包含在內。”
這樣的價格在赫倫便是難得的公平了,畢竟草原上的馬賊實在猖獗,而客棧會請號稱長生天的海東青的布日衛士來保護客商。
“好。”崔祁應了下來,摸出些碎銀子遞了過去,財不露白,他可不敢賭赫倫草原的人心。
店家數了錢,笑容滿面地說道:“客官想吃小羊羔還是小牛犢,烤的還是水煮?”
要了份烤牛肉,崔祁便上了樓,草原多風沙,房間也乾淨不到哪裏去,地面牆上都有不少沙子。
走了近百年,崔祁明白入鄉隨俗的道理,他吹去床鋪上的灰塵,露出了下面的熟羊皮,這種皮毛的腥膻氣恐怕一百年也散不幹凈。
草原是個貧瘠蠻荒的地方,所以草原上的胡人嚮往富庶的中原,每年十月都會有活不下去的部族南下劫掠。
且草原上的災害可不是一句多風沙就能說完的,白災、蝗災、旱災,一場稍大的雪便能要了一個部族的性命。
所以他們不要命,草原上的人命還不值一兩銀子。
崔祁嘆着氣捏了決將房間清理乾淨,他是惹不起赫倫草原這些亡命徒,論道行哪個地域也無法和中原首善之地相比,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個人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於是赫倫草原的局勢一片糜爛,北燕皇帝復國后倒是將觸角伸了過來,但也只是掌握了臨近燕地的一部分,至於其他可汗,則全然不理。
人不讀書,眼界便狹小,草原上的牧民活着都很艱難,生育十個孩子能成人一個便是天幸。
而他們的王卻極為貪婪,恨不得將最後一撮茶葉都收到自己囊中,每一年,草原都不知落下多少寒鴉。
樓下又打了起來,兩個身穿生皮的漢子誰也不退讓,店家似乎是習慣了,撐着頭繼續算賬。
他們的計數十分不便,算起賬來也就慢了許多,低下的效率造就了糟糕的執行,執行反過來又降低了效率,草原就在這種惡性循環中日漸沉淪。
赫倫語言雜亂,兩個人說不明白,索性脫了衣衫露出精壯的上身,縱橫交錯的疤痕昭示了生存的不易。
店裏是有女客的,但敢來草原的女子早就不知羞恥了,她們興緻勃勃地討論着那鼓起的胳臂,還是店家擔心桌椅,將人轟了出去
肉食從打了補丁的鐵鍋中撈了出來,草原缺鐵,也缺匠人,一口鐵鍋是可以作為傳家寶傳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