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完結)
北平,俱樂部,
包廂里,
身着軍裝的閻璟,翹着二郎腿端坐於寬大華麗的沙發上,手拿着紅酒杯輕晃着,端的一副閑適隨心。
半晌,她一口飲盡了杯中紅酒,勾唇戲謔道:“誒,大姐夫,還真有你的,鬧了這麼一出抓人又求情的戲碼,顧家人這會應該對你是感恩戴德了吧,哎,還真的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呵……”
一開始她確實想不通,直接抓捕拿人下獄就是了,何苦這般迂迴。
直至,後面聽了大姐夫陳梓言對她所說的一則故事寓意,才恍然大悟他為何要這樣。
是了,想他顧家盤根北平二十幾年,誰知道他會不會再留有什麼後手呢?既然,決定拉顧家下馬,自然得一擊即中。
這般想着,她即勾唇再度笑的嗜血殘忍:“很好,等拿了顧家產業以後,再轉道去南京收拾那幫尸位素餐的老傢伙們,第一個就輪到他趙嘯晟,呵……”
語畢,她的眼面前,瞬時浮現趙嘯晟那副令人厭惡的嘴臉。
那個,自她帶兵入駐南京政府以後,事事處處皆要掣肘她的老東西。
她早就想收拾他了,奈何,一則,是她師出無名。
二則,是他根基穩固,她一時半會的對其還有所忌憚,唯有暫且先忍耐下來。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顧家,
後花園內,
自將啟航投資公司所有事務全權交由林墨涵負責后,陳梓言幾乎就不曾在公司露過面,彷彿很放心自己一手創立的公司,被林墨涵這個副董事長掌握在手中。
實則是,陳梓言因着生意版圖擴大之後,無暇分身解決,自然得尋求一個幫手來協助。
小舅子張寶坤他顯然已不再信任,想着就讓他待在那個總經理的位置上吧,不沖別的單念在他姐張露濃的份上,他也該加以照拂。
儘管他對張寶坤不滿積怨已久,就當是養個閑人吧,如今的他什麼都沒有,有的是鈔票呢,呵!
思及此,閑坐於遮陽棚底下的陳梓言勾唇自嘲一笑:“張露濃啊張露濃,如今的你到底在哪裏呢?你就這麼怨我恨我,以至於躲了我這麼久,呵……”
他的眼眶瞬間微紅起來,前有她高曼妮後有張露濃的離開,他如今真可謂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有時候也會在深夜一個人獨處時,不止一次的拷問靈魂深處,那就是他到底想要什麼?
不論是財富地位、權勢,以及女人孩子們,已然集於他一身,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然而,回應他的,唯有寂靜無聲……
……
待他思緒回籠之時,張寶坤不知何時竟來至他的眼前。
久不見大姐夫,難得在顧家碰面了,張寶坤自是不願錯過,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大姐夫。
見他面色如常,他這才壯着膽子坐在對面開口告饒道:“大,姐夫,那個,我知道我不該立場不堅定站錯了隊,以致讓您寒心了,我也知道再沒臉求您原諒我,可,可是我還是想求您,不要捨棄我好嗎?自從那個顧哲南空降來了啟航投資公司以後,事事掣肘我不說,還……”
還不等他說完,陳梓言當即不耐煩的打斷了話題,語氣森冷:“張寶坤,如果你跑來這隻為跟我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我建議你哪涼快哪待着去,我沒精力聽你說這些,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要整天搞得跟個孩子一樣,當初,若是讓我知道你是塊扶不起的朽木,壓根就不會帶你進入商界,呵,你若是覺得實在受不了,大可離開公司嘛,畢竟,我的公司可不養閑人……”
毫不留情的話語令的張寶坤瞬時微紅了眼眶,他自然是知道大姐夫之所以肯帶他進入商界出入上流社會,均是託了大姐以及爸媽的福。
可惜,一張好牌愣是讓他給打成了稀巴爛,進入公司這麼久以來,他一直是過得順風順水。
以至於他都忘了,那些個前來阿諛奉承巴結拍馬屁之人,壓根不是因為他有多厲害。
而是衝著他是陳梓言小舅子的份上,才會給他大開方便之門,繁華迷人眼讓他忘乎所以了起來。
如今,他才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那何為人性本惡,自那顧哲南空降啟航投資公司以來,曾經巴結他的那些人,竟轉頭靠向了顧哲南那邊。
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他一臉認真的看向陳梓言,再次乞求:“大姐夫,我知道我過去做錯了很多事,還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向您保證,一定不會再辜負您的栽培……”
聞言,陳梓言蹙眉不明覺厲,他本就沒想過要繼續刁難他,可眼下見他這般模樣遂生了憐憫之心。
……
“張寶坤,我希望你能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若再敢有下一次,啟航投資公司再無你的立錐之地,哪怕,你找你爸媽來求情也沒用……”
說著,他站起身子,自張寶坤身側掠過之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轉身離開了後花園。
且說,那顧慕之自卧房探望昏迷中的父親之後,扭頭卻沒見到丈夫的人影,遂一路尋至後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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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張寶坤一個人,站在那裏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她遂走上前牽住了他的手貼心道:“寶坤,我這剛看完父親,一個轉身卻沒見你人特來尋你,卻沒想到你來了後花園這邊……”
還不等說完,張寶坤一把抱住了顧慕之,將臉埋入了她的頸項,整個人一抖一抖的。
當冰涼的觸感落在皮膚上,顧慕之忙輕拍起丈夫的後背安慰。
這還是自二人結婚這麼久以來,丈夫張寶坤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他脆弱的一面。
“慕之,我只有你了,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慕之……”張寶坤哽咽的語調落入了顧慕之的耳內。
聞言,顧慕之不明所以的同時,亦是不忘心疼的安慰他道:“我也只有你了呀,寶坤,還記得那年在後花園這裏,你給我放了煙火表白的事嗎,那是我人生之中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捧在手心偏愛的感覺,你可知那時的我有多麼歡喜嗎?再到後面就是咱們談戀愛,然後到步入婚姻結為夫妻,我就跟在做夢似的……”
喃喃的訴說著倆人的初見以及結合,顧慕之是滿臉的幸福快樂,卻沒料到張寶坤的臉色慢慢的灰暗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張寶坤決定還是向其坦白道:“慕之,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若我說那年在後花園為你燃放煙火、以及向你表白一事,皆是受了我大姐夫的吩咐而為之,你可怨恨我?畢竟,我的出發點並不純粹……”
哪怕,她為此她怨恨自己、不原諒自己也可以,他會用自己的一生來好好的彌補她。
豈料,陡然獲知真相的顧慕之不僅不惱,反而倏爾一笑。
遂抬頭看向了張寶坤,一雙眼眸內是一如既往地溫柔繾綣:“你個大傻瓜,我怎會怨你,你以為我年紀小就很好糊弄?當年在父親五十歲的壽宴上,收到了你讓侍者交給我紙條的第一時間,我就識破你的用意……呵,你那位大姐夫是何許人也?他又怎會做那賠本的買賣,為了能搭上顧家這條船,身為顧家庶出七小姐的我,就成為了他眼中那個最好的聯姻對象,不是嗎?我厭煩極了在顧家不受寵的命運,與其日後嫁給那些個紈絝子弟磋磨一生,倒不如嫁給你張寶坤,因為我從你的眼裏看到了與他們不一樣的,即便你一開始接近我的初衷並不純粹,但後來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這我都能感受得到!”
聞言,張寶坤自心中湧起一抹感動,看向懷中顧慕之的眼眸內,隱隱地閃爍着些許淚光:“慕之,謝謝你願意原諒我,慕之,我愛你!”
說著,他一把摟緊了顧慕之,生怕她消失不見了。
兩人即相擁而立,在這寧靜的後花園中,彼此的心貼得更近了。
……
很快,距離閻璟給的一個星期轉瞬即逝。
自那晚再一次急火攻心陷入昏迷的顧雄凡,到底還是沒能挺過去,已於昨日晚間撒手人寰。
顧家一眾人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顧哲鳴在妻子閻敏的共同協助之下,給父親顧雄凡操辦了規格極高的葬禮。
因着顧家產業暫時被閻璟凍結,葬禮的費用皆由陳梓言所出,本想拒絕他,奈何抵不過沒錢的窘境,唯有厚臉接受了。
其實,陳梓言之所以會出這筆葬禮費用,也是證實了顧家確實沒了後手才會出手慷慨大方。
抬眸看着大廳正中央擺放的顧雄凡的相片,他不由得感慨萬千。
想着這人還真是脆弱渺小,前幾天還生龍活虎的,眼下卻靜靜地躺在那棺木中了無生息。
但他僅僅只是感嘆了一瞬,再度恢復往日的淡漠,看向棺木中躺着的顧雄凡,目露惡意戲謔道:“呵,顧總理,您倒是一死百了,就是難為了您的太太和姨娘以及兒女們……您說您這氣性也未免太大了吧,不過就與我乾爹黃興河口角爭執了幾句,居然就中風倒下了,呵……”
說著,他抬手拍了一下棺木,轉身離開了大廳。
他這邊前腳剛走,後腳那顧哲南便閃了進來,只見他看向棺木中了無生息的父親顧雄凡,眼眶逐漸猩紅起來。
縱使他這個父親生前有多虧待自己與母親,但總歸是父子血脈一場,沒有愛又哪來的恨?
這般想着,遂輕輕地來至棺木前,抬手撫上了棺木摩挲起來,接着,便是他垂眸喃喃低語聲:“父親,您可知道兒子幼年時有多孺慕您嗎?父親,既然您的階級觀念這般的重,又為何要迎我的母親進你顧家做妾?又為何要同她有了我,您可知庶齣子女的日子,它有多麼艱難嗎?”
似是要將多年來所受的苦盡數發泄,此刻的顧哲南猶如那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魔,將自己偷拿分家文書一事攤牌了。
……
“是您先對我不仁,就莫怪兒子對您狠心了,但凡,您在分家文書上的分配比例做到公平合理,兒子也不會拿走它,父親,您好好的睡吧,也累了大半輩子了,兒子這便告退了……”說著,他抹了一把淚水,昂起頭恢復了冷靜自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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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棺木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隨後,他便扭身離開了大廳。
誰知,他在父親棺前攤牌的話,盡數落到了前來弔唁父親的顧哲聞耳朵內,嚇得他立時隱沒於陰影處,沒敢出聲驚動。
抬眸看向顧哲南離去的背影,他似是不敢置信同為庶子出身的這位五弟,居然會做出背叛顧家的事。
本想轉身去嫡母顧太太的跟前揭露顧哲南,但轉瞬間他又改變了想法,想着縱使嫡母知道了,除了不痛不癢的誇一聲便再無其他。
但若是他拿着這個把柄來要挾顧哲南呢?想着五弟背靠着陳梓言在那人五人六的,他就極度的不平衡。
都是庶出的身份,憑啥他吃肉自個卻連個肉渣都撈不到一口喝?
思及此,他眉宇間即染起一抹陰鷙道:“顧哲南,你的好日子到頭了,除非你能給我足夠多的好處,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守口如瓶幫你保密,哈哈哈哈……”
一想着日後的好日子,顧哲聞竟是開懷大笑了起來,但當他意識到自己這是在父親棺木前,立時噤了聲。
旋即,他雙手合十的,衝著棺木中躺着的父親連連作揖道:“兒子無心攪擾,還望父親大人有怪莫怪,原諒兒子的無心之失,那個,您一路走好……”
說罷,他逃也似的竄出了大廳,跑的那叫一個急,好似身後頭有鬼跟着他。
……
隨着葬禮一應事宜接近收尾后,顧家人不得不面臨查抄搬離大宅的這一刻,閻璟拿着陳梓言已篡改后的文書來到顧家。
大廳內,顧家一眾人屏氣凝神的等待着宣判,如顧哲南預料的,顧家的大頭盡數落入了陳梓言的囊中。
顧哲鳴顧哲愷顧哲琛皆為顧雄凡與顧太太一脈所出,每人獲分得十萬大洋。
顧哲聞顧哲南顧哲宇為姨娘所生的庶子,每人獲分得五萬大洋,顧慕之因出嫁則只獲分到了兩萬大洋。
輪到三個姨娘們,每人各自獲分一萬大洋,剩下名下股票支票則分成七股,無論嫡庶子女皆分的一股。
除此之外,位於西山郊外一棟洋房,以及田地盡歸於顧太太所有。至此,顧家的產業完美的畫上了句號。
面對這看似公允,實則吃虧的財產分配,顧家人選擇了接受,起碼,這些錢保障了所有人的以後的生活。
總好過落得個一分錢沒有,還要流落街頭的好,眾人遂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離開大宅。
看着他們各自離去忙碌的背影,閻璟勾唇不置一詞,眼眸內泛起晦暗不明。
得償所願的顧哲南,遂雙手插着兜環顧起生活了十幾年的顧家大宅,這座大宅見證了曾經的輝煌與現今的落寞。
對於閻璟分配的財產比例結果讓他很是滿意,因為,顧雄凡真正立下的分配比這還要過分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