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演員難做10
平靜溫柔的鋼琴聲被炸彈的爆破聲打碎,天花板在震,人們驚慌地向外跑去。
二戰時期的華沙,遭遇了德國的空襲。
年輕的鋼琴家額頭受了傷,跟着人群離開,灰塵與玻璃碎片正在砸下來,他順着樓梯走下去,一道亮麗的影子逆着人群,跑到他的面前。
“——是斯皮爾曼先生嗎?”那是個年輕的女性,金髮碧眼,五官清麗,就算是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中也着實亮眼。
男人隨即停下步伐:“你好?”
這邊是確認的意思了,女人的眼立刻亮了起來,絢爛的幾乎要壓過所有的塵土碎片:“多蘿塔,我叫多蘿塔,是裘瑞克的妹妹……您流血了!?”
那雙眼睛裏有敬佩與崇拜,還帶着明顯的擔憂,讓鋼琴家一愣,足足慢了一拍后才反應過來,碰了碰額頭的傷口:“沒什麼大礙。”
目光相對,那一刻再無戰爭與空襲。
“——在想什麼?”
鋼琴家的扮演者阿德里安布洛迪回過神,看到之前的“多蘿塔”,潼恩正站在自己面前,將大衣遞給自己。
他笑了笑:“沒什麼,在想剛才的戲。”
年輕的女演員坐到了阿德里安身邊:“那我沒打擾你吧?”
“相反,你來得正好。”阿德里安接過大衣,“我剛好有問題。”
“什麼問題?”
“第一次對戲,我是說平安夜那天,你伸出了手。”輕輕攀上了青年的手肘,隔着布料的溫柔觸感,阿德里安記憶猶新,“但是這次你沒有,為什麼?”
“我後來想了想,多蘿塔見到偶像,應該拘謹一些。第一次見面就有身體接觸,有些貿然。”潼恩惴惴道,“你覺得不合適?”
事實上,多蘿塔這個角色戲份不重,也沒什麼挑戰性,隨便來個演員都可以勝任,更不會有人關注她第一次與偶像見面時做了什麼小動作——除了潼恩是認真的在思考,而且,她說的在理。
然而阿德里安卻有點遺憾,潼恩纖細的手指停留在他的手臂處的感覺,與剛剛拍戲時那純粹的憧憬目光重合在一起……或許對其他人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全然接受那種眼神的阿德里安,縱然在不少電影中都表現出了精湛的演技,卻依舊在潼恩的目光之下失了神。
好像多蘿塔,不,潼恩的尊敬和崇拜不是給鋼琴家,而是給自己的。
她是真心的投入進這個角色,見到潼恩不安的神情,青年笑起來:“你的表演已經很不錯了,別那麼不自信,我只是在思考差別。”
“我的一個動作也能讓你想這麼久,你也相當敬業嘛,布洛迪先生。”
潼恩同樣笑着開口,看着她燦爛的笑臉,男人的目光往旁邊一挪:“等等,你頭髮上有東西。”
“哎?”潼恩茫然地摸向自己的頭髮,“哪裏?”
“這兒。”阿德里安伸出了手,替潼恩把頭髮上的碎屑拿下來,“剛才場景里掉下來的紙片。”
隨即青年意識到,這個動作有些……太過於親昵。他的手指不小心蹭過潼恩的手指,這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柔軟的觸感,卻也讓潼恩有些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
“……呃,抱歉。”
“沒事。”
潼恩隨手把頭髮往後一撩,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阿德里安的溫度還殘留在她的手指上,潼恩的目光禁不住順着他的動作望過去。
阿德里安有一雙非常漂亮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纖長,手腕細但有力,在潼恩看來,這是一份知性且堅定的性感。而那隻手,剛剛就停在自己的臉側。意識到這點,潼恩微微紅了臉。
波蘭斯基導演選中他,不僅僅因為他是猶太裔,更因為阿德里安從內到外都散發著藝術家的氣質。
兩個人對視了瞬間,又同時笑起來。阿德里安隨意地將手搭在腰側,扯開了話題:“收工后你有什麼安排嗎?”
這是要……繼續那天走齣電影院,自己沒有回應的邀約嗎。潼恩還是有些不可思議,自己敬佩的演員接連約自己,這樣的待遇簡直是在夢中才有。
“收工時我哥哥會送書過來,然後轉機去倫敦。”只是這次好像也不合適,潼恩遺憾地開口,“他七點的航班,估計離開時已經很晚了。”
天知道她多想和阿德里安多呆一會!他演技好,待人有禮貌而且細心,和他說話時時間總是不夠。潼恩恨不得要放肯的鴿子了。
她有些沮喪的神情當然落在阿德里安眼中,青年想了想,然後露出笑容:“我可以陪你,或許還能一起吃個晚飯,儘管晚了一點。”
“真的嗎。”潼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不會耽誤你的私人時間嗎?”
“樂意至極。”
“太好了,剛好哥哥時間緊,不會在這兒呆多久。”
要知道肯凱斯勒也算是圈內小有名氣的經紀人,除卻照顧潼恩,他手下還有其他的藝人。來到捷克也不是專程為了給她送書,只能在這兒留一會,實在是沒時間陪妹妹。
不過當他看到潼恩背後跟來的青年時,那個態度轉變的叫一個迅速。
“凱斯勒先生。”
阿德里安的臉上掛着平靜的笑容,他生來就有着一副悲憫天人的五官,這麼一笑更顯溫柔。青年衝著肯伸出右手,打招呼道,“我只是陪潼恩過來的。”
都喊上名字了!而且我妹妹見我,還用你陪?!當然肯就算再不樂意也要維持一個成年人的風度,他同樣伸出右手:“布洛迪先生。”
看到他那恨不得化成剃刀的眼神,阿德里安也不尷尬,反而很有風度的繼續開口:“千里迢迢送東西過來,你和潼恩的感情真是深厚。”
還用你說。聽到別人誇他們感情好,肯雖然還是明擺着一副我不喜歡你的態度,不過語氣馬上和藹了很多:“她不懂事,我只是想儘可能的多保護她幾年。”
潼恩:“你說誰不懂事?”
“你都二十歲了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在國外你都敢一個人晚上跑出去,這麼多不安全因素,出了點事該怎麼辦?”
他還要拿這件事說自己多久啊。那晚的另外一個當事人就在身邊,潼恩不好繼續和他吵,被堵得恨不得打他。不過好在阿德里安並沒有因為自己被歸結到“不安全因素”中生氣,反倒是開口為兄妹兩個打圓場:“整個劇組都很照顧她,我保證不會再出現她一個人出去的情況。”
“對。”潼恩當然怎麼知道和肯頂嘴,她乾脆拉住了阿德里安的衣角,“有他陪我。”
“你——”
“——你不是着急走嗎哥哥?”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肯的確是趕飛機。看潼恩和某個人的架勢,估計是要一起用餐……妹妹和別的男人一起吃晚飯!這還了得!
“不,我可以陪你吃完飯再走。”
潼恩一翻白眼:“說好的七點的飛機呢。”
肯:“……”
總算是把千不放心萬不放心的哥哥送走,潼恩頭疼地嘆了口氣,抬起頭對上阿德里安的雙眼,兩個人同時笑起來。
“我為我哥哥剛才的失禮道歉。”
“沒關係。”阿德里安一點也不生氣,能看到一向以高效和負責出名的肯·凱斯勒露出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他還覺得很有趣呢,“你和凱斯勒先生的感情很好。”
聽到這個,潼恩也忍不住勾起笑容,半是抱怨地開口:“肯比我大很多,他總把我當成小孩。”
事實上,她的確也不大。如果選擇高中畢業繼續進修,現在的潼恩還是學生呢。
阿德里安側過頭看向走在身側的潼恩,《鋼琴師》在捷克取景,走在布拉格的猶太區,溫和的燈光打在她的頭髮上,給金色的頭髮渡上一層淡淡的光芒。這樣的潼恩有些天真也很堅強,儘管阿德里安是獨子,可他能理解一個男性想要保護家人的心情,尤其是自己的妹妹不到二十歲便踏入了社會。
“我看你也不是討厭你哥哥關心你。”
“你是說我和他吵架?”潼恩的眼中閃過俏皮的色彩,“我也不是故意的……大概是看他炸毛很有趣吧。”
所以說也不怪肯·凱斯勒把她當孩子看,阿德里安聞言也跟着笑出聲:“對了,什麼書需要他親自送過來?”
“黑格爾的《美學》。也不是親自送過來,他來捷克有自己工作,不過是順路而已。”說著潼恩把書的封面展示給阿德里安看。
“為了入學考試?”
“是的,不一定能考得到,不過有備無患。”
“我幫你拿着吧。”阿德里安的目光從書挪到潼恩的手上,因為抱着書,她的手指凍得通紅。
“謝謝,我自己拿就好。”
“我總不會把你的寶貝弄壞不是。”阿德里安卻直接伸出了手,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馬上就到餐館,不要緊的。”
潼恩看向青年,他的目光依舊溫和,只是那雙漂亮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帶着不容她質疑的堅定,這讓潼恩無奈地笑起來,不得不把書遞給青年:“你可真是……”
在這古樸又安靜的夜空下,潼恩清澈的眼睛閃了閃,由衷地開口:“阿德里安,能認識你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