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驛館深談
出宮前，薩信拉着秦晚說了不少誇讚的言語，表示這次危機如果能夠化解，他的建議應立首功，同時作為現在的軍事長官，薩信意氣滿滿向秦晚提了個要求。
“什麼，要我去含璋塞西北敵境偵察，現在不會早了點么？”秦晚覺得這個時候，雷家最多是留了哨兵，還不至於有大動作。
“飛過去也要一天多，所謂萬事預早不預遲，先行替我們把敵人佈置搞清楚，後面再派人去就會安全很多，那裏範圍很廣，有修為又信得過的，除了皇姨也只有準妹夫你是自己人啦。”薩信拍着秦晚肩膀鼓勵道。
“可我......”秦晚天鸞府的事還沒忙完，薩信似笑非笑地道：“哎呀准妹夫，你瞧，我這才剛剛掌管軍部，差功勞向父皇交待呢。你好歹幫本副元帥這回，不會拒接軍令讓我難堪吧？”
見薩信抬出軍令，秦晚只好勉強點頭答應，順道提了個條件：“那我上次從寒城帶回來的修士戰力，大皇兄你得借我一用。”薩信可能對於五十九名修士在寒城的重要性並沒有概念，想也不想便點頭同意了。
“不過陛下這邊還有交待的事，我最快也得後天出發。”“後天好，後天就好。”薩信滿臉堆笑地又同意了。
又多了一樁事，秦晚煩得要死，回到自宅后望着庭中老樹發獃。薩元謨接受了他的建議，不代表雷家就一定同意，戰爭隨時可能真的打響，這時候青鸞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絕對不能讓鸞兒卷進來。”
所以盡量促成這次薩家和雷家的結盟，和雪梵庵那邊準備要同時進行。“頭大呀，一個仙一個凡，相距幾千里。”想到這，秦晚取出小千山璧呼叫柳煙遙，拜託她儘快聯繫內應，用路玄真獨有的暗號與買葯的雪梵庵弟子接頭。
“雪婆婆一定會上門，只對她說，製造被關押人逃跑假象，宗內外要作出四處尋找出逃人員的樣子。”秦晚此舉是為了配合洛非花的行動，這邊能拖久一點，他才可騰出手來處理青鸞的事。
“你乾脆準備一份薪水，我住到你宅子裏替你辦事好了，這一天天的！”柳煙遙抱怨道。秦晚陪笑道：“哪請得起副會長大人，日後定有厚報！”“腌蘿蔔片么，也虧你拿得出手！”“嘿嘿，我還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次日一早，秦晚去到軍部。萼國軍事行動有嚴格規章，他找付豐接了令並沒急着走，開口問道：“我從寒城帶來的修士現在在哪？”“住在宿舍里，休整也休整過了，準備安排他們回寒城。”
“我現在以天鸞府領軍總制的身份跟老哥借人，公主鈞令，這些人暫充實天鸞府府軍，即日起歸我統轄，至於啥時候還給南將軍么，現在還說不上。”秦晚快刀斬亂麻，先順手把府軍的事辦了。
“你敢動老南的人，不想混啦！”付豐驚道。“沒事，大皇子殿下已經放行了，南將軍那邊我到時親自安撫。”秦晚一溜煙地走了，這件事辦了，等於將祁虎三人從一線戰場保了下來，萬一到時真的開打他們被派去搞敵後游擊，那必定死在異國他鄉。
秦晚腳不沾地找到許儀，讓他持秦晚名號找昨天跟他套近乎的工部侍郎，天鸞府具體位置還沒定，興建太費時間，秦晚拜託許儀讓工部給弄個現宅裝修一下。臨走時秦晚對許儀道：“掌柜的，這個給你。”他將借貸來的靈石放入一個戒指遞給許儀，“我又添了些，這就是咱們的府庫，你全權支配使用，不要存着，有能生息的生意，就投進去。”
想了想之後，秦晚取出兩物，一是斷成數截的牽魂，一是鐵線拳譜。“能不能通知到排雲神駒接人的同事，接到人之後持物在赤城州和掩月州再請兩個人，順路一齊捎上京，他們不願意來不勉強。”許儀皺着眉頭答應了，不知這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接下來是薩閑的事。萬寶行想把雷家這次帶來的物產都吃下，秦晚已經答應為薩閑說項，可不能不講信用。他來到雲國使館，雷望合迎他進了裏面。
“薩家反應這麼快，小哥是來告訴我們結果的么？”雷望合笑着遞過來一杯茶，兩人對坐在席上，如同拉家常一般。
“雷長老太兒戲了，這種事情哪有一日而決的道理，他們正在商議中，我是趁機溜出來辦點私事。”“哦，私事，什麼私事？”雷望合稍稍坐直了一些。“不知貴屬可知道萬寶行？”秦晚問。
“萼國首屈一指的商行么，怎麼會不知曉，在我國也有分支，生意做得很好，應該有你們皇族的背景吧？”雷望合這話表示出他們的情報能力也是極強，薩閑一直隱在背後由柳煙遙操持，但竟被老雷狐猜出八分。
秦晚也懶得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兜圈子，他直言道：“我和萬寶行有些緣分，之前曾受他們照顧，這不，人家托我辦事來了。”雷望合眼並未追問，而是說：“我還以為秦小哥是來投誠的，哈哈。”
“投誠嘛就免了，生意還能做。”秦晚便將萬寶行打算把雷家這次帶來的物產全部吃下的意思告訴雷望合。“相信雷家肯定不至於在品質上作假，所以萬寶行打算就按你們所說均值百萬靈石基礎上，多加一成全部收購。不知道雷長老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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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望合聽完，嗤地笑出聲來：“是說你薩家心大呢，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啊。我還道什麼事情，原來是打算買我們的特產。秦小哥，以你之智，不會覺得這些貨是為你們準備的吧。”
秦晚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你們想借之籠絡萼國官員，順便打聽情報嘛，該怎麼應對是官方的事情，我現在是替萬寶行辦事，話說你們也不想背着這些貨物回去吧，生意總歸生意。”
“好一個生意總歸生意，小哥你這麼說，我倒是對這萬寶行有點興趣了。”雷望合突然抬眼，森然問：“難道他們不知道，一旦我雷家佔領萼國，商業版圖全部都要被重寫么！現在急着買貨，到時候說不定又得全部送回來，殊為不智吧。”
秦晚嘿嘿一笑：“長老看起來對談判結果不太樂觀呀。”“難道不是么，我看你們只是在拖延時間整軍備戰而已”，雷望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如果順着對方話頭說下去，便中了雷望合的圈套，秦晚刻意迴避道：“這些都是國家大事，不是我一介外姓駙馬能夠操心的，秦晚這次來只是做商業說客，能不能成長老一言可決，事情辦完我好回去交差。”
雷望合深深看向秦晚，秦晚一副無辜表情眨巴着眼，過了一會老雷狐嘆道：“你究竟是個什麼人，我很好奇。”
秦晚也跟着嘆了口氣，真心實意地答道：“無非是被卷進各種麻煩事裏的修真界小卒而已。”
“我信。”雷隆衡自外走了進來。
“我使團出境之日，或許就是你我敵對之時。秦晚，你如此沒有一點緊張感，是打算棄青鸞公主和薩家而去么？”雷隆衡與雷望合併排而坐，談生意的氣氛頓時沒了。“原來他是這麼推斷的。”秦晚也想帶着青鸞一走了之，不過可不是這種方式。
搖了搖頭，秦晚咧嘴苦笑：“雷少想差了，拋棄未婚妻而走的事我做不出來，我又有軍職在身，怕是到時要領教雷少的高明戰法了。這事咱們能不能先不談，這不兩邊還沒開打嘛，你賣貨，我給錢不行么？”
秦晚深知對方不會放過這次從他口中探聽情報的機會，一再退避其實是欲擒故縱，果然雷隆衡道：“依你的意思，遲些可能就要開打咯？”秦晚趕緊道：“雷少可別賺我口風，我什麼都不知道。”
“二叔，讓他們留五件東西下來，專門給萬寶行吧。”雷隆衡直接囑咐雷望合，“好。”秦晚頓時放鬆下來，這倒不是完全作偽，雖然沒有達到薩閑“全部吃下”的要求，好歹也搶到五件，這邊也有得交差。他欣喜地施禮道：“謝過雷少。”起身便要告辭。
“別急着走，既然你不想談雷家和薩家的事，我有其它問題問你。”雷隆衡止住秦晚。秦晚擺出吃人嘴短的面孔道：“雷少想問什麼那就問吧，先說明我這北境總督參軍是新任的，軍機情報啥都沒有。”雷隆衡冷笑道：“你倒警惕，我雷家用兵必是以我為主，何須你這些不入流的消息。”
“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介散修，不去修行求道，為何攀上萼國公主這根高枝的，能不能跟我講講，若是涉及私隱當我沒問。”雷隆衡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關於秦晚，秦晚奇道：“雷少何出此問，你是對青鸞有什麼想法么？”
“完全沒有”，雷隆衡答得又快又乾脆。雷望合插嘴道：“我也很感興趣。”秦晚略一思索，便將自己護送青鸞入京，兩人日久生情的經歷掐頭去尾介紹了一番。“難怪你說是被捲入的，薩元謨眼光不錯。也就是說，你本身並無攀龍附鳳的想法嘍？”
秦晚苦笑着說：“若是你們沒來之前，皇帝肯放我和青鸞走，我早就遠走高飛了，現在卻不打算走了。”“為何？”“我對你們雷家掌權沒有信心，打算幫一幫薩家。”秦晚漫不經心地道。
雷隆衡氣勢陡然升起，眼中隱約有雷光閃動，“為什麼？”
“因為不想萼國的城鎮街道，也學你們雲國那樣以數字命名呀，無趣極了。”秦晚毫不在意雷隆衡的態度，朝對方展開笑容。“就為這？”雷隆衡訝異道。
秦晚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向窗外，悠悠地道：“雷少，你知道嗎，從這裏往南走有條街叫牛舌頭街，因為它前窄后寬，像個牛舌頭一樣；再往東半里，又有條街叫景福街，是借用異界面詩篇中‘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君子萬年，介爾景福’的美好寓意。這座城叫明光城，北邊的塞叫輕雁塞，名字都很好聽的呀。”
“我聽說在雲國，城池是以雲開頭後面接數字吧，百姓也一樣，被像一個個數字那樣的列入戶冊里，除了你們這些大家族勢力外，自由過想要的日子很難吧。”秦晚惆悵地收回目光。
“我認識兩個從雲國逃到萼國來的人，他們至今都感到很幸運，因為在這裏有雲國所沒有的自由。”
雷隆衡眼中的雷光隱去，說道：“你不想萼國接受我們的體制，我明白了。不過這很天真，列國如叢林，強者存而弱者亡，只有萬眾一心，愚者、弱者、惰者、奸者接受強者的領導，才是發展之道。正因為你們是一盤散沙，而我們是一個拳頭，所以才必敗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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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點頭道：“有道理，但並不全對。正如你所說，萼國散漫，薩家管理得很寬鬆，甚至寬鬆到我覺得國家已經開始腐敗，連最低級的官僚都想方設法搞錢，收取各種權力能換取的好處。不過到現在為止，我認為國民還沒有被過分壓迫，他們生活是快樂的。”
“快樂有何用，快樂只能增長懶惰和無休止的慾望。”雷隆衡不屑地道。秦晚同情地望向雷隆衡，“雷少，聽說我國靈器、法陣、靈符、丹藥販去貴國，最最少可以獲得三倍利呢。你有沒有想過貴國這些需要技術的東西價格為什麼這麼高昂，為什麼貴國工匠製作水平與我國相差這麼大？”
雷隆衡抬眼望向秦晚，似乎被說中了痛處。“因為貴國的人不快樂。快樂的人才會創造，才會有激情去鑽研感興趣的東西，不快樂的人只會活着。”
“壓制國民自由，強行將他們變成車輪和輻條，犧牲他們的快樂，這種強大不會長久的，因為民眾的創造力也被剝奪了。”秦晚肅然看向雷隆衡。“如果靠掠奪或強制便能讓國家或者家族強大，天底下的事也太好辦了，快樂的心沒有辦法靠逼迫得來，要用自由來養育。”他敲敲胸口。
雷隆衡沉默不語，雷望合惱怒地看向秦晚。“謝雷少能夠出讓這些貨物給萬寶行，遲些他們會自行上門交易，希望咱們還是不要兵戎相見吧，萬一要是輸給了我們也是挺麻煩的。”秦晚施然告退出門，隔壁一間房內，雷隆淺轉頭望向他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