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夜見雙環（下）
“不說這個了，秦小哥，我聽百忌說，你曾透露過想為修真界創造秩序的想法呢。”卞七問起這個，讓秦晚頓時臉紅起來。“晚輩實是不自量力，前輩見笑了。”他尷尬得腳趾摳地的說。
“我們很感興趣呢。”唐六微笑道：“一天天的跟這幫傢伙勾心鬥角，我也覺得累呀，要是大家都能守點規矩，其實是好事。只是不知你心目中的秩序是怎樣的呢？”
他這話問出來，秦晚有些張口結舌。自從那次在掩月州誤害了眾多百姓后，秦晚痛心之餘便深深體會到一點，擁有強大力量的修真界如果不加以節制，弱者根本沒有尊嚴和生存空間，是以在溶洞中發下誓願。但這些日子裏，他奔波於各種事情里，還來不及想細，唐六的問題正好問到了盲區。
沉吟了許久，秦晚終於開口道：“不對平民出手的底線。”
“就這？”唐六笑了。秦晚老老實實地道：“暫時只想到這一點，其它還沒想通。”卞七問：“為何這麼說？”
“回前輩，我所說的秩序，是指人人都應該遵守的規則，既然人人都該遵守，那就不能要求過高，不傷害平民，其實是最不難做到的事。”
“有意思，為什麼不是更高的要求呢，比如說修士之間不可殺人搶奪，這個應該也有機會實現吧？”唐六眼中閃過亮光。
秦晚嘆了口氣道：“為了獲取資源，即使是動物也要競爭，強者與弱者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如果硬性在修真界製造和平，即違反了萬物競命的天則，即使能夠實現，也是靠暴力來維持，曇花一現而已。而且這種和平，是一潭死水的和平，強大的、優秀的無法獲取與能力相配的資源，最終所有人回歸平庸，仙道無法進步。”
卞七轉頭對唐六道：“這小哥意外地不迂闊呀。”“嗯嗯”，唐六似乎也很滿意，接着問道：“那平民也是資源之一，為什麼不該對他們出手？”
秦晚道：“可能是想讓修真界保留一點基本的人性吧。從利益來講，獅子只應該吃馬鹿牛羊，如果都去吃老鼠，那蛇和貂吃什麼呢？相比修士，平民太弱小，如果不加保護甚至會滅絕。再拿動物作比方，動物再怎麼搏殺爭鬥，但都有個共同規則，不會去破壞水源，平民為修真界源源不斷提供了修仙種子，其實也是水源呢。”
唐六和卞七略一對視后同時哈哈大笑。“有意思啊有意思。”“嘿嘿，百忌怎麼認識了你這麼個朋友。”“不不不，他也有類似的地方。”“嗯嗯。”止住笑後唐六道：“那秦小弟，你打算怎麼去做，不斷變強，強大到足以震懾別人來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么？”
秦晚老老實實道：“晚輩人微言輕，還沒資格想怎麼做，不過推行任何東西，實力只是基礎，兼要從利益出發才對。”“嗯，要從利益出發呀。”唐六卞七流露出滿意的表情，唐六突然表情冷酷地說道：“你錯了。”
“請前輩指點。”“正因為從利益出發，所以平民也是修士們壓迫對象。平民中不斷產生有靈脈者，其中可能出現更聰明、進境更快，未來更有威脅的對象。”
秦晚此時心中似乎被觸到了什麼，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露出苦惱思索的表情，唐六也不為已甚，輕嘆道：“我也是隨口說說，畢竟除了利益之外，還有天理人心在，絕情的事做得多了，對道心沒好處。對了，百忌說你建了個傭兵團？”
“前輩見笑了，那是掩人耳目用，當不得數的。”秦晚趕緊解釋。
“什麼嘛！”唐六怫然不悅道：“你看不起傭兵么？”秦晚忙道：“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相反我覺得傭兵團很有趣，只不過事務繁多，現在已經顧不過來了。”“對吧！傭兵可是我兄弟倆一輩子的事業，這可是天下最好的工作了。”卞七立刻來了精神。
想起阿利克，秦晚有些酸楚，他愴然說：“我親手埋葬了一位團員。”唐六抬首望天道：“他挺幸運，死了還能被埋葬，我團內兄弟，死於盜匪、爭鬥、妖獸、絕地者已不知凡幾，有的尚能尋回屍首，有的早已骸骨無存，這也是傭兵的命運。不過即使這樣，我兄弟也不會易志。”
“為何兩位前輩這麼鐘意傭兵生活呢？”秦晚有些好奇。“自由。”二人同時答道。卞七悠悠地道：“我們生在異國，自幼環境極為嚴厲，一舉一動，言行舉止均不得逾矩。及到長成，更是被束縛得渾身難受，熬不下去的時候，我們就立下誓言，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做天底下最自由的事業，這才逃來萼國。”
“嘿嘿，那段日子不堪回首啊，好在我們闖出來了，成立了潛龍傭兵團，帶着兄弟們自吃自用，賣命拿錢，上不依宗門，下不納國稅，當真寫意！”唐六說的是實話，潛龍傭兵團作為甲級傭兵團，很多時候會替皇室辦事，所以免課國稅，歷年經營下來，雖然沒有靈脈，財力也是極為雄厚。
秦晚突然想起一事，開口問道：“前輩是從雲國來的嗎？”“你怎麼知道？”“晚輩是覺得兩位前輩名字風格......”
“難怪呀，我和阿七的確是雲國人，這名字也是本名。只因侍奉在某家外房，按雲國規矩，我們的出身，名字只配用數字。一開始也是很鬱悶的啦，不過後來覺得也挺好，簡單好記呀，哈哈。”
秦晚立刻問：“不會是雷家吧？”
“雷家？沒聽說過。”“哦。”秦晚明白可能唐六卞七離開雲國時較早，那時雷家還未發跡。唐六問：“你問這個做什麼？”秦晚便將雲國使節，實際是攝政雷家精英已到京城的事告知唐卞，聽完他的敘述，卞七有些感嘆：“原來陸家已經淪落到被外姓攝政了啊。”
唐六哧哧笑了起來：“小哥你真是大忙人，這邊要救紅顏知己，那邊已經擔任軍職準備打仗了呢。”秦晚苦笑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支蒲公英，風吹到哪是哪，完全不由自主啊。”
這時秦晚突然想到，雙環也是結丹境強者，他們對於外國入侵會抱有什麼態度很重要，便開口問：“兩位前輩，如果雲國進攻我國，你們怎麼自處？”卞七道：“我們是傭兵，萼國若給得起代價，當然會接生意。若是給不起，那就不好意思了。”
“嗯。”秦晚點頭，這個答覆在他意料之中，他又問：“如果雲國給出代價呢？”唐六想了想道：“我們之所以逃離雲國，就是受不了那刻板約束的氛圍，最多兩不相幫，坐看他們爭鬥。如果雲國贏了，能保證我團獨立，說不定還能在這呆，不然大不了跨海去另外一片大陸討生活。”
“海外還有大陸？”秦晚很好奇。“嗯，咱們府星很大的，大陸如蟒帶環繞，陸路盡頭過海，仍有人類生息，即便是西邊瀾國，聽說尚有很多未開發的處女地，可不能坐井觀天哦。”“總之老子只聽自己的，頭頂上不能有人。”“對！哈哈哈哈哈。”唐六卞七相視大笑，秦晚也很羨慕，這二人能夠活到現在這種自由自在的境界，也算是幸福吧。
“喂，小哥，我們和赫連無畏打了一架。”唐六突然告訴秦晚這個消息，秦晚立刻明白話背後含義，潛龍傭兵團與金剛門撕破臉了。想了想后，秦晚道：“前輩既然這麼說，應該雙方沒有分勝負吧。”
“他能夠在我二人夾擊中逃生，無論智計和功夫，都是不折不扣的硬茬。嚴格來講，我們是輸了一着。”卞七爽快地給對手以極高評論。“如果他回去的話，有沒有可能對潛龍傭兵團大舉進攻？”秦晚問。
“如果歸雲宗不爭氣的話，怕是躲不開一戰，但我現在憂慮的不是這個。”唐六露出麻煩的神情。秦晚略一想便道：“前輩是在擔心下面的兄弟吧？”
“不錯，金剛門現在有四名強者，弓迎海、公羊景明、公西闕和赫連無畏，以二敵四這種事，我們倆可沒那麼笨，打不過最多逃就是了，但團內還有數萬兄弟，上百修士，他們是很難跑的。”“嗯，而且這段時間停業影響很大，你知道，干傭兵的人不怎麼存錢。”
“是。”秦晚也知道這行朝不保夕，所以傭兵們多數持着及時行樂的態度，歸雲宗和金剛門一天沒有打出勝負，兩邊都會不斷壓迫潛龍傭兵團，軟的不行便會像赫連無畏一樣來硬的，這時傭兵團沒有宗門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他們無法同時保護這麼大一個產業。
“所以在百忌和非花成功破境前，我們的生意還是得開張”，唐六說完，和卞七同時看向秦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