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再回帝都
全程再無波瀾，又行了一天半后，宏偉的帝都城近在眼前。在民眾的嘖嘖稱嘆聲里，雷家人騎着大熊進入城門，秦晚將他們安頓在使者館驛后，換回武敬樣貌匆匆忙忙帶着祁虎他們回軍部交令。
雪鴞先一步將前日騰水河畔遇襲的消息回傳過了，所以付豐見到秦晚眾人回來，直接前走兩步迎了上去。他拍着秦晚肩膀誇道：“不愧是隱衛大人，你兩次發來的情報太重要，我現在終於信了你的‘明諜’之計。”
秦晚又回答了半天付豐的細節問詢，之後便開口問道：“將軍，我這小隊要怎麼安排？”他心繫祁虎三人，實是不想再讓他們回寒城出生入死。付豐滿不在乎地答道：“他們休整一日後便回寒城。”
離開軍部，秦晚又換回本容直接入宮，他憑牌報上名后，有女官前來迎接。“青鸞公主身體怎麼樣了？”秦晚第一句話便是問青鸞，讓女官掩嘴而笑，笑得他莫名其妙。列駙馬都尉身份公開之後，女官們也將其視作姑爺般，只有秦晚自己不知。
女官答道：“公主殿下恢復很好，已能朝晚請安了。”“現在何處，我想求見。”“秦總制莫急，陛下吩咐，若總制回來，須得先去泰寧宮一趟。”女官稱呼的是秦晚天鸞府領軍總制的正銜，這代表找他是公務，巴巴的想見青鸞，卻被老頭截胡，秦晚老大不樂意地跨入泰寧宮，向當今皇帝叩首請安。
薩元謨雖然已康復，但氣色比換血之初要差，秦晚暗嘆再強的道術也抵不過天命安排。此刻皇帝坐在寢宮龍椅上，身旁武丹儀侍坐，其它人都被摒退，單獨留秦晚一人對話。
“找個凳子坐下說話吧”，皇帝和悅地賜了座，秦晚也不客氣，坐下后單等老頭開口。“這身軍服很合身嘛！”老皇帝滿意地打量着秦晚。秦晚因為急着看青鸞無暇換裝，還是一身校尉的裝束面聖，居然被沒來由誇讚，有些不好意思便沒有出聲。
“丹，你覺得怎麼樣？”薩元謨居然還垂詢武妃意見，武妃點點頭道：“是挺精神。”
“聞龍對你很滿意，寫信來向我討人，想把你調到寒城去”，薩元謨微笑地對秦晚說。秦晚心說壞了，果然宮裏說話句句是坑，誇他穿軍裝好看原來是南聞龍在搗亂，趕緊問道：“陛下怎麼看？”
他現在學精了，碰到問題先不表態，因為表也是白表，還不如製造個謙虛點的印象。薩元謨點點頭，似乎是讚許他的態度，說道：“朕否決了。你有軍略能力很讓朕驚訝，是從哪學來的？”
秦晚暗暗鬆了口氣，答道：“臣小時候喜歡看史書，無非是紙上談兵罷了。”薩元謨道：“以史為鑒，可以知興衰，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很好。這樣的話，你對我朝應該很了解了？”
“薩風和大帝的建國曆程，臣是很欽慕的。”秦晚溜了一手須。薩元謨眼神空寂，似乎在回想先祖王道宏圖，嘆了口氣說：“我薩家立朝千年，雖賴祖蔭，其實更多是制度之功。賢相庾平所提的‘節用興教，善盡民力’八字，歷朝歷代皇帝都沒有忘記。”
秦晚肅然道：“是。”庾平所提的這八字，的確是這個王朝能夠持續千年的關鍵。一國內亂，根源來自於財富失衡，財富失衡就會產生不公，不公最終引發動蕩。萼國雖然有貴族階層，但接受的教化相對開明，像江艾茵這種家族對佃戶都包管衣食，少見特別嚴苛的情況。
更重要的是萼國有“匠級”制度，所謂善盡民力，並不是說要將百姓之力使用到盡，而是像仕途軍途一樣，留給各行各業相對公平的上升通道。不同職業，按其水平高低國家給予考核定級，依次給予“學匠”、“初匠”、“中匠”、“良匠”、“大匠”、“國匠”的稱號。
秦晚他爹秦厚因為手藝精湛，也曾被定級為“良匠”，有這個稱號，他家的漆便可售賣得貴些，有實實在在的生活好處。所以即使引車賣漿者也願意努力向上，這其實對於國家相當重要。因為低層百姓如果沒有上升通道，改變不了自己就會想着改變環境，獲取超越個人能力的好處，革命便應運而生。
某種程度上，萼國是個考試的國家，各行各業都被不斷考評着。當年異界面賢君李世民開科取士，見士子蜂擁而至高興地說“天下英雄盡入我彀中”，萼國是將這個制度推而廣之的範例。
讀書人不作亂，則上層安定，底層百姓不作亂，則基礎穩固，多虧了庾平的這套制度，萼國才磕磕碰碰走到今天，薩元謨是清楚的。“你知道雲國是如何治民的么？”他問秦晚。
秦晚垂首道：“臣不知。”他也很感興趣，那麼大的幅員，管轄着億萬民眾，強大的道理在哪裏呢？薩元謨道：“雲國與我國不同，大體上使用的是商君之法，呵呵，比商君要強些吧。”
秦晚一凜，《商君書》他看過，是“地”星中古代強國以改革聞名的一位丞相思想彙編。這個叫商鞅的人所在國是秦晚本家，名為秦國，他推崇的是一套以民為敵的治國理念——以弱民、愚民、疲民、辱民、貧民、虐民為核心的馭民六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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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秦晚看了幾眼就覺得噁心拋在一邊，沒想到雲國竟然倚仗其思想坐大。他望向皇帝，薩元謨道：“這套法度為人所不喜，但說起來相當實用，如果推廣到我國來，估計也沒什麼難度。”
秦晚心中打了個寒戰，商君那套東西是將道德人性丟得一乾二淨純功利的做法，唯一目的是強君以治內，強軍以對外，生活在這種世界，除了國君和一小撮人外，其餘人永遠處於恐懼之中，惶惶不可終日。薩元謨在警告他，雲國入侵后的下場。
秦晚垂首道：“若雲國各家族同時進攻，我國尚有機會，若僅雷家入侵，勝算很渺茫。”薩元謨沉默了一會，道：“我與丹都看了你的秘信，雷家長子確非常人，若沒有其它人掣肘，一心侵入我國境，的確沒什麼好辦法阻他。”
“所以他這次來目的很清楚，是想將我國作為雷家後路，所謂求親，是給我國一個降伏的借口。不戰而屈人之兵，好保存實力應對國內的敵人。”秦晚把話挑明后，靜靜等待薩元謨的回應。
“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皇帝將球又拋了回來。
秦晚有些心煩意亂，這些國家角力他實在不想摻和進來，但薩元謨剛剛說的雲國以商君法治國，又始終刺着心裏不舒服。想了想后，他還是忍不住建言道：“陛下要展示實力，讓對方知道征服我國帶來的損失，會影響他們奪取雲國大計。”
“好！”薩元謨高興之極，拍了拍秦晚的肩膀道：“朕沒有看錯人，你還是會為國着想的。”秦晚心想，說歸說，就你手頭這三兩畝地，除了武妃堪用外，哪有什麼實力可以展示呢？薩元謨卻不以為意，他握拳道：“朕明日會舉辦一場國宴招待他們，你到時也正裝出席吧。”
“啊？”秦晚轉頭看向武妃。他隱衛的身份仍在，這樣高調好么？武丹儀道：“自你出京，陛下已經通傳下去了，現在各王子和大臣，都有見識你的想法。”秦晚這才知道自己已被擺上台前，臉頓時苦了下來，這樣與薩朝牽扯越來越深，想想遲些還要見到薩迎這個老對手，實在是有種騎虎難下的心情。
“你再給我詳細說說騰河之戰的具體情況。”武丹儀更關心的是對方戰力，秦晚便一五一十將見聞詳述，只是略去了自己出手救雷隆淺那部分。武丹儀越聽，臉色就越難看，當秦晚說到雷家五人靈力化龍，施展出超越結丹境修士的戰力時，武丹儀忍不住打斷秦晚問道：“你確定中間那三人沒有隱藏修為？”
“是，戰後他們三人身負傷情明顯較雷隆衡要重，這是修為差距導致的。”武妃鬆了口氣又問：“那個小丫頭瞳術和嗅覺真的如此邪門？”秦晚道：“她的瞳術似能看清人體能量走向，一眼就識穿了我的本貌，嗅覺更是在數裡外能清楚分辨食物各個成分，神乎其技。而且，據我判斷可能她不止視覺嗅覺，其它感知能力也相當卓越。”
武妃臉上現出殺機，但隨即消失無蹤。秦晚沒有錯過這霎表情，武妃剛才絕對動了刺殺雷隆淺的念頭，只是時機未至而已。武丹儀嘆了口氣道：“有這丫頭在，我不能出席這次宴會。”“是”，秦晚知道，她作為萼國戰力的底牌不容有失，萬一被雷隆淺識破，底牌就成了明牌。
“你就以列駙馬都尉身份出席吧，反正已經被他們看過了。”武丹儀下達命令，她又道：“宴會上有很多高官大臣，包括薩家支脈的女子會出席，留意雷隆衡，看他會不會對某位發生興趣。”“是......”
想了想，武丹儀轉頭朝向皇帝問：“列附馬都尉會不會小了點？他領軍總制的身份品級雖高，卻是府臣呢，招呼雷家的人似乎不夠份量，與信兒迎兒相比也被壓制。”
不祥的預感向秦晚襲來，他正要開口說夠了夠了，皇帝卻點頭稱是。“唔，你這次偵察雷家再立大功，加上上次出言救朕......是該給個廷臣的身份。”秦晚聽完頭大如斗，列駙馬都尉還好，畢竟是個閑職，天鸞府領軍總制嘛，再怎麼說也算只為公主服務，勉強能夠接受。再要給他加朝廷的官，豈不是要和戲裏一樣，穿朝服二更待漏，天天侍候皇帝上朝？
見他雙膝一彎就要下跪求饒，薩元謨倒笑了：“別急，你心裏想什麼朕知道。你不喜做官，朕不勉強，給你掛個軍職吧。聞龍看上了你，我雖攔着也不好全拂他的意。你在京中助鸞兒開府，名義上好歹歸他管。”
就這樣，秦晚稀里糊塗從野生的寒城領軍校尉升級到北境總督參軍，算是南聞龍的參謀。這個官就大了，南聞龍是總大將兼北境總督，是正兒八經的正一品，作為他的參謀，秦晚一躍升至從一品，直接和軍部參軍府頭兒平級，這也是拜萼國重視參謀的國策所賜。
“唔。”薩元謨似乎很滿意他的安排，說道：“這樣一來，你算只比信兒迎兒他們低一級，加上駙馬的身份，他們也不好難為你。”“謝陛下恩典......”秦晚聽是挂名總算放心，只要天鸞府一日沒有開府，寒城那老將軍也沒借口使喚自己，頓時心裏已經生了苟且的想法。
“天鸞府開府是頭等大事，現在這個節骨眼，你要一切從速。”薩元謨催促秦晚，秦晚知道他擔心時日無多，恨不得馬上能看着青鸞有班底，便回答道：“府庫這塊我想找二皇子借些，府軍貴精不貴多，不知這次從寒城帶來的修士，我能不能調撥借用，至於府臣，目前還沒有着落。”他這時忽然想到韋開，此人剛直不阿，倒是個輔臣的好選擇。
薩元謨道：“這些修士是寒城重要戰力，給你聞龍會生氣的，我也不能越俎代庖，你自己與他商量。至於府臣，京內文臣都被信兒迎兒籠絡得差不多了，你自己想辦法吧。對了，歡迎使者的宴會結束后，我會找雷家的人聊一聊，希望你能夠在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