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互相試探
從寒城穿城而過的時候，南聞龍還是整頓了兵馬對雷家使節團夾道進行了“歡迎”，面對山呼海嘯刀槍林立的列隊，雲國六人面露微笑，絲毫沒有顯露出半點慌張。出了城南門便是官道，秦晚吹動口哨，五十九名修士分成十一組分散到兩側，呈口袋形把雪地熊隊包住，秦晚帶着祁虎三人居於使節團左側，他個人在雷望合旁邊，方便兩邊隨時對話。
“聽說你們皇帝醒了？”
雷望合悠然開口問道，秦晚一凜，他們國家情報網怎麼這麼厲害，才幾天時間，這麼機密的消息就被偵知，他並不清楚薩元謨公開了自己康復的消息，謹慎答道：“雷長老這消息從哪聽的，哈哈，在下還不知情呢。”
“唔......”雷望合也沒有追問，換了個話題問道：“這次入京的路程你打算怎麼安排？”
“回雷長老，咱們經落日城過輕雁塞，再在騰水河畔停留一天，之後直趨帝京，這中間可以觀賞‘長城落日’、‘雁塞凝冰’和‘騰水躍波’三處勝景，本來輕雁塞還有‘雁陣繞徊’可觀，不過不在季節可惜了，呵呵。”秦晚做足了功課，倒是答得整齊。
“不經過含璋塞么？”雷望合似乎對看景毫無興趣。
秦晚心忖含璋塞是軍事重地，本着少看一處是一處的原則，他刻意避開了那裏，這老雷狐卻直接問了起來。他正想着如何回答才好，雷望合不屑地道：“你們那些雞零狗碎不用隱藏的，我是想見見車延，他這段時間倒製造了不少麻煩，是個將才。”
果然雲國對這邊的北境防務看不上眼，他們重視的是人。秦晚笑着答道：“車將軍軍務繁忙，加上那邊無甚可觀，雷長老若是有興趣，等回程時在下盡量安排。”其實秦晚跳過含璋塞還有個原因，因為只要飛躍合冰山，雲國的人就能直接來到含璋塞背面，如果有人對使團意圖不軌，含璋塞附近就是好的伏擊地點。
一行人從容前進，秦晚發現這六人的使節隊伍中有三個階層，雷隆衡是第一級，雷望合是第二級，那會瞳術的少女雷隆淺居然與雷望合階級相同，對其它修士處於居高臨下的狀態，剩下三名修士，分別叫雷隆務、雷隆興和雷隆野，平時從不出聲，相當地克己。
從中間的隆字可以知道，這幾人都是雷家核心，秦晚暗自估算，不考慮對方藏匿修為的情況下，單這隻隊伍鬧事，可能整個帝京的防務都得吃緊，若是有人藏匿了修為，說能鎮壓明光城也不為過。
“前面就是我國北境第一大城市落日城了，各位請看。”隨着秦晚的指向，眾人遙望見遠處的巨大城池。“落日城是昔年北境強大諸侯奐侯經營的城池，奐侯在我朝薩帝定國之戰時深藏不動，憑藉輕雁塞的防禦和落日城的後勤補給足足休養了數載。如果不是明光城被突然快速攻下，他揮軍南下之際，估計城內三侯是抵擋不住的。”
秦晚這個導遊對所經之處歷史典故信手拈來，倒也名符其實。當年奐侯深得韜光養晦之道，他不斷積蓄兵力糧草，就等三侯內亂帝京空虛后摘桃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庾平搶了先手，等他再想南下，面對的已是薩風和強大的蕩寇軍。即便如此，平定北境的戰爭也打得很艱苦，這又是后話了。
“愚蠢！”一旁的雷隆衡出聲否定。秦晚識趣地趕緊道：“雷公子，您的高見是？”雷隆衡雙目閃着智慧之光，淡然道：“他恃有輕雁塞卡住三侯，自己窩在老家得計，卻沒有想到北國荒涼物產貧瘠。這一帶每畝產糧二斗四合三升，而且天寒地凍，牲畜口糧消耗遠較內地更多，運糧更甚！要屯足長期經營的物資，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依你說奐侯的計劃，五年一蓄，只要出兵頃刻用盡。”
秦晚心頭一震，雷隆衡所說直到他的心裏了，而事實也是這樣，後面薩風和經略北境時，正是利用了這點。他慶幸得到寶貴信息，雷家下一代家主極為知兵，而且對萼國情報掌握精確到田畝產出這種程度。
他口頭卻故意唱起反調：“公子所言甚是，不過奐侯也考慮到這點，蟄居北境時，大量向內陸出口北地物資換取糧食呢。”
“沒用的，我若是在關內，糧食盡他去買，不過只賣細糧不賣粗糧。只要他國牲畜沒有粗糧維持，這奐侯就必須用貴价的細糧來養畜，他有多少國用消耗在這上面？”雷隆衡漫不經心地道：“擊破一國不須面面俱到，抓住他最大弱點即可。”
秦晚這下是真的有點驚駭，這人攻其一點不顧其餘的風格，有點像某種鬥犬，只要咬住絕不鬆口，若是作為對手那就太麻煩了。他勉強笑道：“受教受教，敢問若公子是奐侯，又該如何去應對呢？”
這時一旁的雷望合咳嗽聲響起，顯是不希望雷隆衡說太多。秦晚假設的情況是自北往南攻，正與雲國目前狀況相仿。雷隆衡擺了擺手，示意無妨，說道：“北國林木資源既多且近，建水軍，春季出輕雁塞，屯軍明光城東面，背靠騰水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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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秦晚已毫不猶豫將雷隆衡判斷為萼國巨大威脅。他暗贊一聲帥才，假裝不解地問道：“公子這樣等於背水一戰，不是兵法所宜吧？”
雷隆衡翻了翻眼皮道：“春季尚未化凍，舟船可沿冰路方便滑行，只要進入河口，三侯拿什麼和我水師對抗？而且我屯軍明光城東，只會離一侯距離最近，他們彼此勾心鬥角，一定會為誰派兵迎敵爭論不休，不可能齊心協力合軍攻我。我有水師防守，背河建城后，輕雁塞的物資就能源源不斷從騰水補給，軍威震懾整個明光城南產糧區。等到夏季麥熟，全軍就食於明光城下，他們若敢決戰便戰，若不敢戰，也是餓死的結局。”
充分利用林木資源營造水師，南下挑選的時機恰到好處，對敵人心理了如指掌，秦晚再度將雷隆衡在心中提級，不止是帥才，這人是天才。秦晚開始理解為何以雲國之強，唯獨雷家掌握大權的原因了，他們家的子弟實在太傑出。
秦晚在騎獸上深深一揖，贊道：“大公子兵法如神，受教了。”雷隆衡淡淡道：“你問了我這麼多，輪到我了，若你是三侯，見我兵臨騰水，要如何應對？”秦晚還想打哈哈混過，此時雷隆衡雙目一瞪，威勢驟壓過來，“來而不往非禮也”雷家少主提醒道。
秦晚嘆了口氣，心想這是自作自受，他老實答道：“與其和那兩個拖後腿的傢伙糾纏不清，我寧可放棄明光城。”
雷隆衡追問道：“沒有了大城庇佑，你往哪裏跑，不怕另外二人或我先行追擊么？”“回雷公子，在下準備南撤，另外二侯若試圖追擊在下，會導致明光城空虛，他們不捨得這片富貴榮華之地的。至於公子，在下會遣使者與公子作個交易。”
“哦？”雷隆衡眼中閃過感興趣的神情。“什麼交易可以打動我放你南下？”
秦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在下保證不盡毀帝都以南良田。”“唔......”雷隆衡有些意外。“若我不同意，你不惜毀壞自國良田，那民眾必然恨你入骨，以後還怎樣爭霸天下？”秦晚羞澀地道：“在下並不會真毀，只是賭公子不肯放棄這千載難逢稱霸北境的機會。若公子斷然拒絕，在下也只好孤身跑路了。”
雷隆衡略想了想，長嘆道：“你賭贏了，我寧可放跑你以後再作討伐，也不能讓夏末這輪麥收化為烏有。不過你不肯真正毀田，這種婦人之仁便是弱點，後面我自有辦法擊敗你。”他心想：我若是武敬，臨走時假扮落日城軍把良田燒成白地，再大散謠言將罪過全歸你身上，豈不一舉兩得。
他不知道秦晚閑來無事，也曾試演過這種場景，按秦晚的想法，他會學庾平，提前在帝巒中建設藏糧處，真遇到這種情況，脫離戰地后就藏身帝巒山腹，等三方開打后還有招回馬槍的應對。
秦晚還想與雷隆衡周旋幾句，多了解這個人，可這時一個嬌娜的聲音發出：“哥哥，你說的東西好無趣，我快悶死了，走嘛走嘛，我要進城去吃東西。”那個瞳術少女雷隆淺催着胞兄快走，雷隆衡一改剛才冷淡霸氣的樣子，聲音也變得溫柔：“淺淺，你又貪吃了，會變胖哦。”
少女流着口水道：“有酸酸甜甜的東西！”秦晚搜索記憶中情報后又暗自吃驚，這少女怎麼感官如此厲害，難怪和雷望合同被稱為這次使者團中最厲害的角色。她不僅有瞳術，嗅覺居然強至能聞到視線遠處的城中小食，“小雷狐”其名真實不虛。
他陪笑道：“雷姑娘是識貨之人，落日城中的確有當地美食，是將深山雪茅根與特產甜菜塊莖切片發酵，再用蜂蜜和當地甘泉腌製成年的開胃小菜，入口酸爽怡人。因為顏色紅白間雜，被稱為‘櫻落雪’，咬起來脆響就像是腳踩在積雪上一樣。”
雷隆淺可能是惱秦晚之前作怪臉嚇到她，翻了個白眼道：“明明裏面還有寒椒、白蘆菔、酸桔梗、冰酒、東海鹽，你這嚮導差勁，配方都說不齊。”“啊！”秦晚倒鬧了個紅臉，這人竟然靈覺強如斯，只一聞得出的結果，比他從北地情報里看到的內容還要細。
“咳、哼！”雷望合明顯不滿雷隆淺暴露實力，臉色不豫地看了過來，雷隆淺一吐香舌，催着大熊向前跑去，她這一跑其它人立刻跟進，秦晚也趕緊催促眾人，不一會便進了落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