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孤勇者(1)
我們讀小學的時候,讀大學不要錢;等到我們讀大學的時候,讀小學不要錢。我們這一代的大多數農家子弟,走的都是一條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路。
等到我們費儘力氣地擠過了獨木橋,最終卻發現:擠過獨木橋其實才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忘了是誰說的:時代的一粒灰,落到一個普通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山。
這個世上,能夠成功的人畢竟是極少數,大部分人都是被時代的那粒灰壓着苟延殘喘的。
站在高處的人應該理解不了苟延殘喘的那些人,總覺得人的潛力應當是無限的。這種心態就像是若干年前的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一樣。然而實際上,這個世上,其實就沒有幾個人能夠超越客觀規律。
我讀大學的時候,因為功利心而努力學英語,又因為法外系的師兄借給我的《瘋狂英語》,意外地打開了我看待世界的眼界。
《瘋狂英語》裏有一首《埃及王子》的主題曲,歌名就是《Whenyoubelieve》。這首歌據說被人們奉為經典,而我當年,最初聽這首歌時,其實是接受不了這首歌的那種高亢的風格的。
強大的功利心讓我耐住了性子,聽懂了那首歌。聽懂那首歌之後,我就愛上了那首歌裏面的歌詞:Inthistimeoffear,Whenprayersooftenprovesinvain,Hopeseemslikethesummerbirds,Tooswiftlyflownaway。
這個世界,應該有無數心懷恐懼的人。希望於大多數人而言應該都像是夏日的小鳥,輕輕地就飛走了。這世上有無數的努力最終也將被證明只是徒勞。就像我的小作文,於我而言,也是自嗨。
其實我看到馮唐自己吆喝着賣自己的書的時候,我對於出書的那份心就已經涼了。看來出一本書真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這是一個知識爆炸的時代,讓別人讀太多的書對於別人可能是種摧殘。我還是有心情的時候隨便寫寫小作文自己圖個樂呵得了。
其實我不太了解在互聯網創業的那幫人的真實現狀,只是誤闖誤撞地進來,隨便寫寫文章擺擺爛。回頭學一下錄視頻和剪視頻,趁着顏值還在線,錄點普法視頻讓大家知道互聯網上有這麼一個人,後續再看能做點什麼。
我年輕的時候長了一張憤世嫉俗的臉,後來隨着人生際遇的變化,一張臉變得越來越生動。饒是如此,我媽仍然說:你這個人,光是那對眼睛,就能看出,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人的一張臉,是這個人的全部微表情的總和。或許因為這個原因,我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就有人覺得我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能成事的潛力股。
有一個大哥,據說也是出生於很窮的原生家庭,最初也是出來做律師,想要過上靠自己實現財富自由的生活。可是律師這個職業,想要混出來,除了需要有過硬的專業功底,出色的社交能力同樣很重要。在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生態中,大哥要在同性中脫穎而出,口袋裏沒有足夠的銀兩是萬萬不行的。這位大哥大約就是輸在口袋裏沒有足夠的銀兩這件事上了,做律師始終混不起來,無奈之下換了一份工作。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混得小有所成。他和我說,要我一定要堅持下去,說他覺得我是可以混出來的。
這位大哥跟我說,如果我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有時間,可以給他打電話,他可以出錢請他身邊的人和我一起吃飯。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並沒有看錯人,可我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這位大哥有一次見我,很疑惑地說了一句:難道你的理想就是過一種平平淡淡的生活?當時因為時間和場合都不大對,我沒有辦法跟他解釋我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選擇,於是對他的疑惑選擇了沉默。
我的短板在體能。我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如果我接受了大哥的付出,正常情況下,應該很快就會在行業中展露頭角,進入職業的快車道。進入快車道之後,人就很難停下來了。這個時候,體能上的短板足以把大家一起拖死。而且,一個男性壓上全部身家在你身上,兩個人勢必要在一起深度綁定。大哥有自己的家庭,我也有自己的家庭,在我們一起扶搖直上的時候,我們各自的配偶或許不敢說什麼,一旦我因為體能跟不上而倒下,估計就要牆倒眾人推了。大哥的配偶是怎樣的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前夫是什麼樣的人。如果我跟另一個人勾搭在一起,好的時候他可以以老婆出軌為借口,心安理得地花我掙的錢,等到我們都倒下的時候,我覺得他絕對會在我身上踩一腳,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獲取外界的同情。如果最終的結果是這樣,我和大哥的全部努力也不過是替別人做了嫁衣。與其如此,我寧願選擇不接受大哥的付出,而是自己一拳一腳地打江山,先把那些只會消耗我的人從我的生命里“請”出去,給自己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