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清明羹飯

今天林書趕不跟着自己出門，梁生娣下午也沒去抓白花鰱，而是換成鯽魚了。說是要換換口味，吃紅燒鯽魚。

等沈春花做完飯端出來的時候，一老四小還蹲在那裏看小雞啄米呢。

“吃飯啦！今天可是紅燒鯽魚，還有荷包蛋白菜湯。你們不餓嗎？是看小雞就能飽肚子了？”一老四小這才忙着起身去端自己的飯。

“洗手!洗手！飯前洗手別忘了！”

沈春花又開始念叨着每天重複的話題，最近規矩做足了，大家也都習慣了，連梁生娣都認認真真的把指甲縫摳乾淨了再去盛的飯上桌。

“爸爸，小雞能吃魚骨頭嗎？”林書超一邊吃着他爸給挑好的魚肉一邊還盯着那盒子雞仔看。

“是雞又不是貓。會卡喉嚨死的。”

“哦。”

他又看了看雞仔，下意識的放慢了吃飯的速度。應該說大家今天進食速度都不快，連梁生娣都在思考，是不是要省一嘴口米飯下來，等會餵雞。

話說這雞可真金貴啊，這算不算是跟人來搶口糧了？

沈春花被逗樂了，這幾個是最近吃太飽了吧，才會有心情思考這種事情，要是擱以前，小雞仔都得直接被燉了吃。

“快吃吧，我剛已經留了一個土豆和一口飯了，一會兒等涼一點就能餵了。你們自己碗裏的吃乾淨，別浪費了！”

這話一出，幾個人才又恢復了平時正常吃飯的水平。林淑美甚至吃完飯了，還記得點點那碗鯽魚，張張嘴巴啊兩聲表示自己還要吃。

這姑娘最近胃口是越來越大了，臉上也開始起肉了，是件好事啊！

***

四月初最大的日子大概就是清明，但因為特殊原因，這十年的清明，大家都不敢大肆進行一些祭祖活動，最多就是關上家門，低調小心的做些羹飯，插上三炷香，請祖宗都來家裏吃飯。

生產隊裏也不會因為這個給你放假，最多就是中午的時候食堂有清明粿給大家分着吃。

但做羹飯也是有講究的，首先要看好時辰。要是今年白天的吉時在上工的時間，你家又沒人，那就只能挑半夜的吉時或者次等時間，再給祖宗賠禮道歉了。

今年黃曆上顯示的好時間正好是晚飯點，他們祭完祖就能開吃，也不算太晚。

桌上要擺上6碗、9碗或者10碗菜都可以。以前大戶人家講究一點的據說菜都是有規定的，什麼一條頭朝屋裏的魚，一隻頭朝屋外的公雞，一碗紅燒肉、一盤豆腐、還有艾餃米飯啥的。

沈春花直接無視了，一是因為他們家不是啥大戶人家，九碗十碗啥的擺不起也浪費。其次是因為梁生娣也不懂這玩意，你要問她，她只會說人都沒了，還能吃個球，不如做點好的給活人吃。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家裏的媽媽教給女兒或者兒媳的。沈春花當姑娘的時候跟着她媽一起做過好幾年大大小小的羹飯，但她娘家擺的也是6碗菜，唯一算葷菜就是一條魚。

嫁給林國慶后，每到要做羹飯的時候，梁生娣還是很開心的，因為起碼今天的菜會比平時多一點。

公雞昨天還真買了一隻，但絕對不會拿來吃，沈春花準備的6碗菜分別是紅燒魚、紅燒肉、青菜豆腐、清明粿、炒豆芽和荷包蛋。

到這個月月底，村裡種的油菜花就能收了，到時候榨油出來每家每戶都能分到，所以沈春花最近一點都不節約用油，連那碗青菜豆腐都用油炒了一遍吃。

一張方桌按木紋直放，被放在了堂屋正中間，兩根蠟燭被插在靠近大門的那側。中間還放着一個看着年代就很久遠了的香爐。左右裏面三側放凳子，三側桌上還要放9隻酒盅、9雙筷子。他們家也就那麼點筷子酒盅。

挖出林國慶珍藏的那點陳年老酒，給酒盅里小心翼翼的倒上點酒，然後點香燭。林國慶恭恭敬敬的拿着三炷香站在大門口，朝天拜三拜。

“今天我家做羹飯，請太公太婆、爺爺奶奶、爸爸及上代太公來吃清明羹飯。”這算是引祖入堂了。

然後又在桌子前朝里拜三拜，又念了一遍，“今天我家做羹飯，請太公太婆、爺爺奶奶、爸爸及上代太公來吃清明羹飯。”

把香插在香爐里，三跪三拜后，就輪到沈春花接着三跪三拜，然後是梁生娣，還有四個孩子按年齡大小依次行禮。

這裏要插一件事，那就是關於梁生娣和沈春花誰先拜的問題，據說在別人家婆媳那裏可能還會因為這種事別一下苗頭，因為多少關乎了點家庭地位。

然而在沈春花第一年進門的時候，就發現梁生娣擺爛擺的特別徹底，讓她來拜她都是擺擺手，“你們先弄，我最後。”

就惦記着啥時候能吃，不能吃還要三跪三拜的，純屬浪費力氣。

要不是後來有孫輩了，林國慶說輩分差太多，她不能再最後拜了，她還想墊底呢。

小淑美學着大人的樣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差點就整個人都趴下去了。

沈春花哭笑不得給她扒拉起來跪好，然後又是砰砰砰的三個響頭。

“哎呦我的小囡囡啊……差不多得了，也不用那麼實誠……”

林國慶心疼的趕緊把小女兒抱在懷裏揉揉她的小腦門，林淑美倒是不覺得疼，反而覺得好玩，一直在她爹懷裏咯咯咯的直笑。

酒過三巡，行過三拜，燒紙錢，林國慶再拔香引祖出堂，對天拜三拜，禱告祖宗，

“吃得着管得着，請保佑子孫升官發財”。

禮畢回屋，吹滅蠟燭，再把香燭放到屋外。把桌子移回原來的位置，就可以開飯了。

本地有句老話，“羹飯擺擺冷，自好爛肚腸。”大致意思就是那冷飯是不能吃的，吃了要爛肚腸。所以要倒掉青餃和米飯的，其餘的才能留着自己吃。

不過那都是老話了，數着米吃飯的年代，怎麼可能把珍貴的糧食倒掉。按照梁生娣的話來說就是，

吃完爛不爛腸子她不知道，但是不吃，半夜醒來都能給自己一巴掌，飢荒的時候活該被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