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明心見性
重重谷壑中滿是藤蘿枝蔓，綿延峰巒上皆是古樹幽花，宛若翠綠屏嶂。
澗中玉竹聳立簌簌，曲徑通幽處能看到一間倚着青山的簡樸竹舍。
我從竹舍中拿着切好的食材出來，打開籬落院門越過小橋，便是清幽潭水碧波。
潭水邊上架起火堆，吊起了一口土陶罐，裏面熱水滾滾。
仙境哪裏都好，就是沒有油鹽醬醋和燒火做飯的傢伙。
竹舍里唯一的盛水工具被我拿來當鍋子用，筷子和勺子都是就地取材的竹子做的。
能吃的只有野草和野果。
啪——
我正攪和沸水中的水果塊，被一小捆從半空中丟下來的柴草嚇了一跳。
“已經夠了，下來吃飯。”我抬頭看向飄在半空的溫也，對他揮手。
水果茶暫且叫做‘飯’吧……
溫也將陶罐從火上取下，我遞給他個粗糙的勺子：“我不會用竹子做碗，湊合吃吧。”
倆人就這麼面對面地隨意席地而坐，舀着甜水聊着天。
我並不覺得生活條件艱苦，反而覺得歲月繾綣，葳蕤生香。
美好恬淡的氣氛讓我忍不住將被搖光星君推下還陽池以及後面發生的事都講給他聽。
將自己當時的迷茫、涉險的驚悚、被畢方欺負的委屈和賭場的收穫都傾訴出來。
“我就說我會變成富婆吧！”我得意地對他皺了皺鼻子。
雖然在仙境談及人間之事不合時宜，尤其關於錢財方面的，可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面對溫也，我的傾訴欲和分享欲爆棚。
他笑着聽我講完，才說道：“知道你不安於室，卻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不過你知道動腦和控制自己的喜怒是件好事，樂小麥，你長大了。”
“你不在我就沒靠山，什麼事都要靠自己，不成長就來不到這裏，你也看不到我……”
我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溫也，你不怪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想起你？還有你怎麼……”
我咬着勺子，欲言又止。
“怎麼什麼？”溫也摸了摸我的頭，笑道，“怎麼不吃醋？”
“也不是吃醋……”我偏頭思索，搜刮腦瓜里的詞彙，沉吟道，“你不是很在意我和唐頌之間的靈淵印？”
之前他都不願我和唐頌見面，會因為我倆司命間的宿命關係而抓狂惶恐，現在聽到我倆並肩作戰，我還把錢交給唐頌，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麥，你能想起我，還得見仙門，不顧生死地與我相聚……”溫也捏了捏我的下巴，修長的手指滑向我的胸口，點了下，“這裏只盛着我，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他望着我，聲音低沉溫柔。
我則低下頭抿嘴偷笑。
“笑什麼？”他揉着我的肩膀。
我如實回答：“笑當初我說不受靈淵印的影響，對你的承諾做到了，笑我贏了搖光星君，笑自己剝絲抽繭，更堅定地愛你，更笑……”
我認真地回望他，說道：“更笑我能讓你有百分百的安全感，而不是患得患失……”
溫也從一開始就是真誠的，對我的承諾鄭重，說只有我一個伴侶，他就真的會做到，從不包含虛情假意。
可獸類天生的佔有欲和對環境的機敏，令他在與我的關係中，時不時陷入抓狂的境地。
可能之前是我做的不夠好，沒有給足他百分百的安全感，才會讓他如此。
之前我認為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可與溫也相處的過程中我慢慢明白，他天生敏感加之幼兒受過創傷，曾經過過顛沛流離生活，這樣的遭遇，讓他心靈的某個角落是無法自愈的。
溫也儘管修道，已經淡然到忘記曾經的苦楚，可真的觸發愛情的按鈕，他視我為最親密之人，放鬆和信任的狀態會讓那些積壓在心靈最深處的沒安全感和惶恐，不由自主地釋放出來。
療愈好溫也，就要給他堅定的承諾並讓他看到我的行動。
還好我都做到了。
“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道行不夠，以為時時摒棄雜念和情緒，就做到了清靜無為，實則我只是不敢直視自己的天性和害怕沾染塵埃情慾，逃避、害怕也是心魔……”溫也嘆了口氣，“所以，這麼多年我才沒有證道。”
我搖頭晃腦地安慰他：“溫小友之前是‘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現在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恭喜溫小友，終於明心見性，境界完全不同了呢。”
這兩句是神秀高僧和六祖慧能的偈子。
前者認為，修行中要常常警醒，主動約束自己，擦去心中的掛礙，斬斷業障，使心像鏡子般乾淨。
後者認為，萬物皆空，萬物皆平等，不管是魔障、罪業還是正果皆是一樣的，不區別對待，這方才是真正的凈和悟。
溫也溫柔地看着我放下勺子，突然展開兩隻手，露出胸膛：“過來。”
我有些愣，嘴上笑着說‘幹嘛’，身體卻抬起來，跪着與他相擁。
“小麥，你才是天生適合修行之人。”溫也將我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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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說我財迷，掉錢眼裏，沒有修行人的風骨……”我捶了下他的肩膀，“勒得我好痛。”
溫也鬆開我，用指尖拂過我的臉頰，笑得霽月風光：“之前是我眼拙，越與你接觸越發覺得你是塊寶，善良聰明，心胸豁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為人坦蕩，很有自知之明，從來不怕直視自己的缺點，做人貴有自知……明心見性，明心見性，你說的很對。”
“與你相識我才明心見性，小麥，謝謝你點醒我。”
我被他誇地有些臉紅：“我瞎說的……你之前的想法也沒有錯，時時警戒，不讓道心蒙塵，普通人哪能做到你這樣，你已經很不錯了。”
我笑着又補充一句：“不過在世間體驗一遭，比如遇到我，更能大徹大悟。”
不管是在佛家還是道家，真正有大成就的大師，都是從紅塵里滾了一圈后才開悟得道。
釋迦牟尼做膩了皇室王子，才開悟成為佛陀。
六祖慧能歷經苦難，在寺廟打雜時，提下的偈子，秒殺即將繼任五祖衣缽的神秀高僧。
道家有名的天師哪個不是盛世修行深山藏，亂世老君背劍救滄桑……
人世雖然渾濁，可也最生機勃勃，只有在這個大染缸里歷練一番，出淤泥不染，濯清漣不妖，方可明心見性。
“對，遇到你就是我的功德圓滿。”溫也伸手將竹簪取下，雙手幫我梳了梳頭髮。
哎呦，這話我愛聽。
頭皮被按摩地很舒服，我眯着眼睛說道：“姜蓋的魂魄很可能借屍逃走了。”
“嗯，他現在已經是方遊魂，除非他逃回大荒之境，冥界拿他沒有辦法，但凡他還存在世間，府君大人和小娘娘都不會饒了他。”溫也微微蹙眉。
“現在他除了想對付你我，應該最想回到大荒之境。”
我掰着手指說道：“他的雙頭蛇靈已經被殺了，之前他放在雙洪村的神柱也被毀了，這兩個大荒之境的法門都被毀，他還怎麼回去……”
“小麥，你忘了他之前打過霓裳的主意？”溫也手上的動作停下，蹙眉道，“霓裳也是連接大荒之境的法門，你母親就是藉助霓裳的力量來到世間。”
我嘆了口氣：“在緬國我碰到我媽了，她拿走了姜蓋的某種很重要的東西，然後就消失不見。”
“回國后，我從醫院出來就迫不及待地來找你，沒有去基地看她，不過太姥姥說霓裳被她帶走了，所以我覺得她沒生命危險。”
“現在姜蓋成了陰魂，應該沒我媽厲害。”
溫也點點頭：“除了霓裳，世間應該還有大荒之境其他法門。”
“嗯？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笑：“剛誇你聰明，轉頭就傻了，你忘了，我也是從大荒之境出來的啊。”
對哦，我怎麼忽略了這麼最重要的信息！
“你還記得穿到世間的法門在哪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