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悲不喜

第1章 不悲不喜

油盡燈枯,紀茹緩緩閉上眼,眼角流下一滴濁淚。

“嘩啦……”

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瀕死的紀茹一個激靈,復又睜開眼。

眼睫毛上掛着水珠,眼前人影模糊,但看得出一個凹凸有致的身形。

人影逐漸清晰,她認出來了,是她大伯家的女兒,紀六紀汐月。

只見紀汐月一臉譏諷的笑,垂眸看着她。

“紀茹,你可真能熬啊,五年,你整整熬了五年呢,你知不知道我等的都不耐煩了?哈哈哈,終於啊,你要死了。”

紀茹看着紀汐月,不悲不喜,心裏卻在翻江倒海。

她早就成了廢人,被困於這後院,生不如死,一個三歲小孩都能輕易殺死她,為何非要煎熬的等她自己死?

紀汐月手中多了一把白玉短彎刀,她傾身,在紀茹的耳側輕飄飄的說道,“死吧!只有你死了,你的氣運才能徹底變成我的,你這草包,我紀汐月才是天選之女,老天爺的親閨女。”

紀茹不懂什麼天選之女,只咬牙切齒的問,“一切都是你害的?我爹娘,我弟弟……”

“對啊。”紀汐月點頭,嗤笑着說,“是我給你下藥,極力促成你的婚事,甚至你克夫的名聲,也有我的一臂之力……”

紀茹睚眥欲裂,油盡燈枯的身體被戾氣支配,驀地撲向紀汐月,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啊……”紀汐月痛的大叫。

紀茹恨極,咬着她的耳朵發狠到顫抖,硬生生將那隻耳朵咬掉。

“呸!”

呸掉紀汐月的耳朵,咧嘴哈哈大笑,一嘴的鮮血。

紀汐月一刀紮下來,“你這賤人!去死啊!”

“去死!去死!你去死!你的氣運是我的,我才是女主,我才是天選之女……”

刀一下一下扎在紀茹身上,她痛,卻笑的更加癲狂,“是嗎?一個缺只耳朵的天選之女嗎?哈哈哈哈。”

“閉嘴!死!你死!你去死!”紀汐月瘋狂的抽動手裏的刀。

……

“啊……”

天青三十年,四月初四,庫南鎮連綿三日的雨線,終於斷了。

“誒,醒了?!”

出去換了盆水回來的劉春艷,一愣,發出一道驚呼。

猛然驚醒的紀茹看着湊近的臉,眨巴眨巴眼……

“娘?”

紀茹試着開口,因為嗓子干啞,一聲娘卡在喉嚨口。

“誒。”

劉春艷欣喜的應着,忙不迭去倒水。

見她要走,紀茹下意識的伸手,拉了個空,心裏一慌,想爬起來卻力有不逮,無力的掉回床上。

嘭!

劉春艷端着水杯跑回來,嘴裏還叨叨着,“你說你……高熱昏睡了三天,滴米未進,有那勁爬得起來嗎?”

紀茹雙手反扒着劉春艷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她,聽她絮叨,嘴角不自覺的往後咧,笑着笑着卻潸然淚下。

她……是在夢吧?

“唉喲,莫不是燒傻了吧?”劉春艷嚇了一跳,“怎麼又哭又笑的……”

本來只是笑着流淚的紀茹猛地往劉春艷懷裏一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哇……娘……”

紀茹哭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似要將五個年頭裏的傷心、難過、悔恨、痛苦、委屈、絕望……都哭出來。

“丫頭,你咋啦?你哪裏難受啊?你告訴娘,別這樣哭啊,你哭得娘心都痛了,不就是染風寒燒了兩天嗎?哪有這麼委屈啊?”

劉春艷聽着紀茹撕心裂肺的哭聲,心像被人用拳頭攥着一樣難受,說著說著眼淚也下來了。

一直守在外頭的紀剛早就聽着動靜跑了進來,此時卻手足無措的捏緊了衣襟。

“我去請大夫……”終於,他扔下一句話,扭頭就往外跑。

砰!

下學回來的紀凌被,被撞的彈出去,摔了個屁墩。

“唉喲,爹怎麼回事啊?我姐醒了嗎?她怎麼在哭?”

“醒了,一醒來就抱着你娘哭,問她哪不舒服也不說,你別進去添亂了,我去請大夫。”紀剛一把扶起紀凌,說著話就跑出去了。

紀凌揉着生痛的屁股,對着他的背影‘哦’了一聲。

鎮上只有一個醫館,紀剛衝進去,搶了大夫就跑。

但是,等他帶着大夫回來,紀茹已經哭累睡著了。

號過脈,老大夫只開了一副鎮寧安神的葯,說等人再醒來看情況。

他們不知道,睡着的紀茹又陷入了噩夢中。

風吹五月,十三歲的紀茹已經能獨立看顧肉鋪子了,將剩的兩根大棒骨都搭出去,可以收攤了。

一輛一看就很貴的馬車,停在紀氏豬肉鋪前。

“今天的肉已經賣完了……”

紀茹手腳利落的取下持肉的鉤子,順勢瞥一眼,見一個身寬體胖、身着素黑錦衣的婦人從馬車裏探出身來,“敢問姑娘,這可是紀屠夫家?”

畫面一轉,他們一家坐上那輛華麗的馬車,朝京城而去。

她爹竟然是京里永安候府流落在外三十年的庶子……

走馬觀花,兩年過去。

紀茹成為永安侯府七小姐后,日子並不好過,一路受着冷眼,努力學習和適應,才終於不再那般地格格不入了。

彼時,侯府辦了個賞花宴。

紀茹莫名其妙失了意識,醒來躺在一個男人懷裏,且已經被人撞破。

畫面再轉。

鑼鼓喧天,正是紀茹的大喜之日。

出門子、進門、拜堂、送入洞房……喜事變喪事。

新郎官醉酒,非要去湖裏撈月亮,給自己撈進去,一命嗚呼了。

所謂送入洞房,根本就是送入無盡的深淵。

紀茹頂着克夫之名,被困在鎮南將軍府後院,任她再怎麼能鬧,都逃不出生天。

整整五年,她熬到油盡燈枯。

一盆冷水將她潑醒……

旁觀的紀茹發現,竟然和此前的噩夢接上了。

居高臨下看着她的紀六紀汐月,說了好多。

說她娘知道她新婚變寡婦,怒極攻心,當場吐血,從此一病不起,熬了三個月,死了。

她爹來看她,在半道驚了馬,傷着無辜的路人不說,自己被摔出馬車,又被馬踏車軋斷腿,熬了一段時間,沒了。

又說她弟弟,在學館裏因人說她水性楊花又克夫,與人打架,被推進湖裏,撈起來時人是昏的,醒來后成了傻子,兩年前當街調戲堂堂靖安王妃,被當街打死了。

發狠咬掉紀汐月一隻耳朵,被紀汐月反覆捅刀,她也不覺得痛,只咧着帶血的嘴,看着紀汐月歇斯底里的樣子,狂笑不止。

“我是女主,我是天選之女……”

看着癲狂的紀汐月嘴開開合合,紀茹意識逐漸模糊。

驀地,光影晃動,屋裏有了生人的氣息,紀茹餘光瞥見,一個男人背着光走過來……

賀之南!

那個醉酒撈月,溺亡的短命鬼……

紀茹徹底陷入黑暗。

‘看客’紀茹輕飄飄的橫浮在空中,虛空中無歲月,彷彿過了許久,又好像只不過一瞬間,她的意識又倏然聚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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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接入京第一天,先殺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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