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滋啦的聲響
當廢棄的廠房裏,有了灶台,一切將大為不同。
徐真腰上繫着破布圍裙,持着木鏟,站在灶台前。面容平靜,眼神堅定,比陸沉沉拔刀擋在喪屍群前的氣勢還強,淵渟岳峙,一派宗師氣度。
老蔣在灶下添柴火。
炊煙裊裊,在半空飄散。
鍋已經熱了,開始下油。這還是之前捕獲的獵物,熬下的油脂。不過張文書已經在尋找新的代替方法,他之前在附近看到過油菜花。決定空的時候,再去找找。
拿起半截大可樂的瓶子,取了野鴨蛋,在灶台邊上輕磕,微微一捏,蛋殼分開,蛋液流落瓶底。她一手持瓶,一手磕蛋,動作行雲流水,相當絲滑。
連續十餘枚鴨蛋,盡數進瓶。
改持一雙細長木棍做的筷子,快速攪動,蛋液粘稠。
然後倒入鍋中,“滋啦”聲響,青煙飄起,眾人口水開始分泌。青翠的野韭菜,沖洗切段,倒入鍋中,與鴨蛋充分攪拌。
青黃相映,格外誘人。
香氣開始飄散,傳播的非常遠。
陸沉沉吞咽着口水,待在灶台邊,不願離開,連他最熱衷的揮刀活動也暫停了。其餘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小孩子沒有自制力,就差趴鍋上了,張文書雖說坐的遠些,眼神卻也沒離開過。
韭菜炒雞蛋是家常菜中的家常菜。
可惜沒有韭菜,只有野韭菜;沒有雞蛋,只有野鴨蛋。
但無論如何,這場景多久沒見過了?
炒菜呀,末日裏的炒菜。
陸沉沉止不住都想哭,在之前的避難處,大家為了爭奪幾塊餅乾,就有可能爆發激烈的肢體衝突。他如今卻守在鍋前,等着吃韭菜炒蛋。
想想那些因爭奪食物,而致殘致死的同伴,真令人心痛。
食物很快熟了,被倒進準備好的破盆中。
徐真又做起了第二道菜,酸辣土豆絲。
其實既不酸,也不辣。
他們沒有足夠的醋,也沒有辣椒粉,甚至沒有新鮮的辣椒。只在裏面放了些辛辣的野菜,當作調料。
兩大盆菜,端上由幾隻倒扣的桶臨時拼湊的桌子上。
眾人圍過來,準備吃飯。
徐真在鍋中添水,加了些野菜,煮上湯,便不再多加理會。老蔣則從灶底的灰燼里,扒拉出幾個黑乎乎的玩意。敲了敲,磕掉灰燼,剝開已經脆硬的皮,露出淡黃色的內容,香氣漂浮。
“烤紅薯,外焦里嫩”,他將東西分給眾人,笑道:“就我這手藝,如果去擺攤,可不少掙錢,那些小姑娘最稀罕這玩意。”
大家嘻嘻哈哈,圍着坐下。
陸沉沉和小胖墩已經急不可待了,卻沒動手。陸沉沉是坐的筆直,吞咽口水,筷子已經握在手中,不時瞧向張文書。小胖墩則被徐真拉着,不許先吃。
張文書見眾人不動,卻看向自己,莫名其妙,說道:“什麼毛病,趕緊吃飯,餓死了都!”率先伸出筷子,夾了野鴨蛋,放入口中。
味蕾綻放,滋味難以言喻。
眾人見他動筷子,便不再客氣,紛紛開動。
一時間風捲殘雲,熱鬧無比。
韭菜炒蛋的滋味,不是煮蛋可比的;酸辣土豆絲的滋味,也不是烤土豆能比的。
這頓飯結束的很快。
快的大家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陸沉沉甚至想將盆端起來舔一舔,但是礙於面子,最終還是放棄了。
待野菜湯煮好,每人又各幹了幾個半截瓶。
吃完紅薯,終於有種飽的感覺。
徐真去刷鍋洗碗,剩下的人則坐着消食,談論起接下來的計劃。
“這片地方很大,我們目前處在相對中間的位置”,張文書撿了根棍子,在地上大概劃了一圈,說道:“我探索的區域,主要集中在庫房周圍,稍微遠些的區域,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說著,在大圈中,有劃了個小圈。
天色漸暗,看的已不是很清晰。
“南北皆是城市,目前的道路狀況,你們可能比我清楚。東邊河流密佈,往西走便會進山。此地目前看着十分荒涼,但根據農作物的情況來看,以往或許有村莊存在。不知是為了整合農田,還是另有規劃,村裡人估計都進城了。”
他皺着眉思索,沉吟道:“咱們或許可以試着擴大探索範圍,上了年紀的村裡人,割捨不下農田,往往會跑很遠的路,回郊區種地。這在經濟收益上說不過去,但從情感角度來說,之前已經有實際發生的情況。如果咱們能尋到遺落的田地,很有可能尋到小麥,玉米,水稻這些主食作物。”
蔣德金點頭,說道:“說不定還有未拆遷的房屋,以及沒搬走的村裡人。”
未必便不可能,但幾率很渺茫。
災變突發,是全球性的,並不區分農村還是城市,海邊還是內陸。目下最讓人恐懼的是喪屍,但在災變初期,可怕的是傳染病造成的死亡。
無法醫治,不能阻止,甚至找不到傳播途徑。
病毒幾乎同時出現在了城市的居民身上,鄉下的農民身上,首都高牆裏的領導身上,部隊的士兵身上,哪怕深山寺廟裏的和尚,都未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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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可怕,但它是具體的,陸沉沉也能砍下他們的腦袋。
病毒卻無法抵抗,無聲無息,奪取人的生命。
便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們,躲在堅固的坦克里,依然無法改變結果。
喪屍吃人的數量,自然相當可怕,但對大災變來臨時的情況,還有記憶的人,大概不會認為這數量能與病毒造成的死亡數量相比。
“本來只我一個人,怎麼都無所謂”,張文書嘆息一聲,說道:“活下去不難,但也僅僅是活着了。但人多了,就得想人多的情況。這裏不知道能待多久,如果大量喪屍湧來,我們除了逃跑,別無辦法。”
剛過上穩定而有食物的日子,談這種話題,多少令人有些泄氣。
蔣德金和陸沉沉都默然不語,便是連一旁洗刷鍋碗的徐真,也停頓了一下。只有小胖墩在逗弄野兔,顯得專心致志。
張文書倒是溫和地笑了笑,說道:“不過大家要提起精神,能待一天,就得有一天規劃。咱們必須多做準備,以應對變化。再有就是,喪屍能來,別的倖存者是不是也可能來?你們忘了自己經歷了么?”
如果有倖存者出現,他們就要竭力搭救,並提供食物。
話里的意思是這樣。
張文書直接跳過了一個環節,就是討論對待倖存者的態度。
這在別的避難處,不是件小事情。
末世來臨,生存環境惡劣,尤其對於躲在城市角落裏的倖存者而言。搶奪生活物資,和躲避喪屍的重要性是一樣的。
那麼,遇到別的倖存者,該是怎樣的態度?
這種表態,不是隨便做的,大災變前就有不少“先殺聖母”的言論。而且在真正的末世里,心軟了,就真的可能失去生存的機會。
那麼,張文書是聖母么?
不知道,反正救人是挺積極的,大概有一點吧。
至少,是個好人。
“我建議,兩條路線進行”蔣德金想了一下,說道:“一方面,探索周圍的區域;另一方面,試着往城市裏走一走。”
張文書也想過這方面的事情,感覺還算穩妥,點點頭,問詢道:“你的意思是,庇護所?”
“對,大家或多或少都聽到了傳聞,應該不是空穴來風”,蔣德金看向陸沉沉,問道:“小陸,你怎麼想的?”
陸沉沉正撫着長刀,聽兩人聊天。
聞言皺起了眉頭,思索起來。
過了半晌,對盯着自己的兩人,認真地說道:“我是這樣想的,這種問題比較複雜,我聽你們的,你們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相當於沒回答。
兩人無語,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徐真洗刷完鍋碗,走了過來,給眾人倒了杯開水。並將一枚煮熟的鴨蛋,遞給了陸沉沉,這是之前陸沉沉囑託她做的。
陸沉沉接下,開心地道謝。
並沒有吃,而是塞進了口袋,不時隔着衣服摸一摸,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這人大概是之前餓多了,留了什麼後遺症,即便吃飽了,還想再裝點什麼在身上。
徐真加入了討論,幾人又談論許久。
也有了許多暢想。
比如存儲方面,要製造一些方便晾曬的工具,給野菜脫水;考慮是否能挖個地窖,存儲新鮮的蔬菜和野菜;魚蝦放在桶里,不時長久之計,那麼,附近可否挖個小魚塘?
“近期試着向外探索,尋找莊稼作物,然後向城市走”,張文書試着總結,說道:“不必貿然進入,危險係數還是太高,先在邊緣城鎮看看,那裏災變前人口密度小,相對安全。一方面是打探庇護所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搜尋一些物資回來。”
他希望能找到一些工具,以及調味品。
這些東西,其實城市裏,或者村鎮上,並不稀缺。相反,存有量很大。如果誰能把資源集中起來,分配給倖存者,那麼,每個倖存者都將過的非常富裕。
城市裏的物資,難點在於伴隨的危險太高。
尤其那種喪屍密集的地方,基本就是人類禁區,有去無回。
“如果真的能尋到庇護所,那真是……咦,我怎麼聽到外面有聲音,你們聽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