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二十一章(1)
我有意中斷了兩天的審訊,想以這種冷處理的辦法,使歐陽雲從盲目的衝動和自信中自我解脫出來。***
可是,從第三天開始的接連幾次審訊,仍舊沒有打開這種僵局。
夜深了,我伏在案前,反覆讀着這幾次一直處於僵局的審訊記錄:
六月二十九日
“為什麼這兩天你緒低沉?”
“我沒有高興的事。”
“你憋在心裏的話怎麼總不願意講出來?”
“沒什麼可講的了。”
“不,你心裏有話。”
“我永遠也不會像你們想像的那樣來回答問題的!”
……
六月三十日
“你睡得好嗎?”
“睡得很好。”
“不,你心裏有事,並沒有睡好。這從你的臉上、眼睛上、整個精神狀態上,都能看得出來。”
“我要有問題,我就坦白。可現在我沒殺人,你叫我說什麼呀?”
“我只要求你按事實去說。”
“事實只有我最清楚!我這個人就是受苦的命,走哪條道都不通。你們就槍斃了我吧!我活在世上,痛苦多於快樂!”
“你的這種悲觀緒,這種對今後的生活失去信心的緒,也是阻礙你講事真相的原因之一。當然,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包括最重要的原因!你心裏有顧慮,一時想不通,我們允許你慢慢想。我們相信你是能夠想通的,因為你受黨的教育這麼多年,你有基本的覺悟……”
“我沒什麼顧慮,沒什麼想不通的,殺了就殺了,沒殺就沒殺!我沒殺!”
……
七月二日
“回去以後考慮了嗎?”
“考慮了。我沒什麼可說的了。你勸我的話是真心真意的,也是合合理的。我很感激!”
“你在哪些方面還有壓力?”
“那天王少懷約了我,我也去了;恰恰他又是那天死的,我的確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我說不清這個問題。你們懷疑我是有道理的,我不怪你們。”
“並不僅僅因為你去了,他死了,我們就把你帶到這兒來的。事不那麼簡單!”
“我知道事不簡單,殺人是要償命的。所以我沒殺就不能說殺了。可現在,我想通了。我已經被抓到這兒來了,我和王少懷的關係已經暴露了,我一直視為生命的名譽從此完了。我對不起我死去的愛人,也對不起孩子。我是一個愛臉面的人。本來在公司,在社會上,就有人看我是寡婦,想欺負我。這樣一來,欺負我的人就更多了。我從這裏活着出去,還不如死在這裏!”
“你是不是說講不講清楚這件事,對於你的結果都一樣?”
“我實在講不清這件事,我願承擔責任,我不喊冤,還不行嗎?我覺得你們不讓我死,對我並不好。”
“其實,王少懷是怎麼死的,你很清楚。”
“是殺死的。”
“誰殺的?”
“不知道。”
“用什麼殺的?”
“用刀殺的。”
“什麼樣的刀?”
“……我也沒看到,不知用什麼刀。”
“致王少懷死的力量來自哪裏?”
“來自人唄!是人殺的!”
“誰殺的?”
“你們說是我就是我。”
……
七月三日
“昨天晚上跟你講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你怎麼理解那些話?”
“你們講的通達理,都是為我好。”
“你願意依靠政府把事弄清楚嗎?”
“依靠不依靠也沒多大意思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反正我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
“你相信我們能找出真正的殺人犯嗎?”
“也相信,也不相信。”
“那天是王少懷約你的,還是你約王少懷的?”
“他約我的。”
“你分析分析王少懷是在什麼時間死的?”
“可能是我沒到那兒他就死了,可能是我到他那兒他死的,也可能是我離開那兒他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