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放
宋知言衣不蔽體，龐公公扔了一件囚衣到他臉上：“宋知言，穿上，穿上了好上路。”
宋知言想反抗，可是他已經被五花大綁。
“別反抗，多想想你的老婆孩子，還有你那外嫁的女兒，據說你非常疼愛那兩個女兒，替她們找了好親事。”龐公公操着太監特有的腔調呵斥宋知言。
宋知言癱坐在地上，沒了往日大將軍的神采。
他不怕打仗不怕受傷，但是蘭兒跟她的幾個孩子是他的軟肋。
見宋知言不再反抗，龐公公讓官差鬆開了他的繩子。
換上囚衣的宋知言，頭髮凌亂，胡茬都長了出來，瞬間蒼老了許多，沒了往日大將軍的威風。
官差替宋知言套上了枷鎖，宋知言看着身邊的梁佩蘭，官差用水潑醒了她。
“皇上格外開恩，宋將軍曾經為玉國立下汗馬功勞，因此女眷跟孩子得恩賜，不用套枷鎖。”龐公公尖利的聲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宋清歡心裏一陣開心，渣男一個人戴着鐐銬跟枷鎖，走到南蠻不死也脫層皮，看他還有精力想魚水之歡么？
龐公公在人群里走動，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宋知言身邊的女人孩子丫鬟哭天喊地。
另一個面色慘白的婦人帶着四個孩子已經主動將囚衣穿好跪着等候發落了，還有兩個丫鬟模樣的跪在他們身邊。
涇渭分明的兩撥人。
不免對另外七個人產生了興趣，走到梁佩華身邊，有官差附到龐公公耳邊說著悄悄話。
原來是不受待見的大房，倒是有所耳聞，宋知言寵妾滅妻，對二房甚是疼愛。
此時，抄家的官差陸陸續續回到了龐公公身邊，有的官差兩手空空，有的官差抬着箱子，有的官差抱着瓷瓶。
清點的時候，龐公公的臉色越來越差。
看來宋知言把錢財都給了那兩個庶女做嫁妝，不然宋家雖不是富得流油，但也不至於這麼寒酸。
宋知言看着官差們把原本屬於宋家的東西清點了抬走，整個人彷彿失去了生氣。
清點完畢，只搜出來五兩百金，三千兩銀子，綾羅綢緞八匹，銀票一百面額的二十張。
龐公公臉色陰沉，宋家人轉移了錢財？
不知死活的梁佩蘭沖了出來，死死抱住裝着金子的箱子。
“這是我的，誰也別想拿走。”
“宋二夫人，現在你腳下這塊地，包括你跟你孩子的命，都是皇上的，你認為，這金子，還是你的嗎？”龐公公的聲音里儘是志得意滿。
梁佩蘭萬念俱灰、心灰意冷，彷彿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她原本明亮的眼眸變得黯淡無光，宛如兩顆失去光彩的寶石。
她那曾經嬌艷欲滴的面龐此刻也如凋零的花朵般蒼白憔悴，毫無生氣可言。
沒有了金子，生活中的一切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都已不再有意義，被流放的未來更是一片迷茫與黑暗。
暮春時節，她的心卻如同被寒風凜冽地吹過的荒野，荒蕪而凄涼。
相比於小妾的萎頓，大房跪在那裏，風骨依然。
既然宋知言不待見她們，那他龐大年就會照顧她們，只要是宋知言討厭的人，就都是他的朋友。
龐大年走到梁佩華身邊，蹲下。
梁佩華強作鎮定。
“若是我沒猜錯，您是宋夫人吧？”
“回公公話，罪婦宋氏。”
“宋夫人，您可以去收拾些細軟帶在身上，畢竟去南蠻三千里地，沒有銀子可熬不過去。”
“謝公公開恩，可是罪婦即使有銀錢在身上，怕也是護不住。”梁佩華低着頭，意有所指。
靠看人臉色聽別人聲音吃飯的龐大年如何聽不出來梁佩華的話外之意？
“您放心，護送你們的官差，看在我的薄面上，怎麼也得護上你們母子一二。”
“如此，罪婦在此謝過龐公公。”梁佩華磕了三個頭。
龐大年意外，梁氏未出嫁前在京師有着鐵娘子稱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嫁給宋知言竟被磋磨成這樣了嗎？
龐大年不知道的是，梁佩華真心感謝他的照拂。
出嫁二十年，早就嘗遍了辛酸。
她也想繼續做未出閣前的鐵娘子，可是為了孩子，她只能隱忍，收起了性子。
如今關係到四個孩子的命運，更加不得不低頭。
梁佩華磕這三個頭，免去了宋清歡他們路上諸多苦難。
龐大年讓梁佩華回自己原來的房間，帶點值錢的輕便物件、銀錢。
梁佩華低聲跟宋清歡說了幾句話，讓宋清歡去她的床的枕頭下面取銀錢。
到了梁佩華房裏，宋清歡掀開梁佩華的枕頭，有一個暗格，裏面是一些碎銀。
約摸十兩，宋清歡全部拿了出來，回到梁佩華身邊繼續跪着，小聲說只有十兩銀子。
龐大年耳尖，聽到了，更加同情大房。
逃難時身上竟然只能掏出十兩銀子。
宋思修開了口：“龐叔叔，我們可以去推一輛車嗎？我娘身子骨弱，我怕她承受不住長途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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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龐叔叔”，讓龐大年有了做男人的感覺，他笑着答應，甚至還摸了摸宋思修的腦袋，誇他孝順。
宋思安領着兩個弟弟去把那輛獨輪車推了過來。
一輛被修修補補過的破舊的獨輪車，可以坐一個大人一個小孩，還能放點東西。
龐大年心裏誇讚，大房的孩子不貪心，識時務。
卯時中，宋家幾乎被搬空了，梁佩蘭一直在嚎啕大哭。
龐大年還在這裏，她不敢罵梁佩華，心想等龐大年走了之後，她再把錢搶過來。
宋清歡回來之後一直埋着頭，龐大年對這個安靜的姑娘起了興趣。
二房的姑娘都出嫁了，大房的姑娘竟然還留在家裏跟着遭罪？
面對突如襲來的災難，宋大姑娘沒有表現出跟其他官家小姐一樣的行徑，讓龐大年高看幾眼。
想起自己遭難時，也是能忍，才有今天的地位。
宋大姑娘，日後肯定也有大造化。
他心裏對宋知言更是鄙夷，看來傳言不虛，宋知言對二房是真愛。
只是，想到於家跟許家這會子應該也都出了城，他嘴角的笑意收不住。
君心難測，想要揣測聖意，如意算盤都打錯了吧？
天將亮，龐大年命宋家人啟程。
宋家的家奴小廝沒走成的，全部被龐大年抓了，明日會拉到大街上以極低的價格再發賣出去。
扶風跟翠竹跪在龐大年面前，懇求龐大年開恩，讓她們跟隨主子一起流放。
龐大年看了看梁佩華，還有她身後的四個子女，點了頭。
在郊外三里亭的地方，龐大年將宋家十三人交給了負責押送的官差，又在官差耳邊叮囑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