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2章 悉達多

李睿問的隨意，吳海波卻很認真的在思考。

“你啊……是咱們幾個裏面最聰明的，但你也沒聰明到哪裏去嗎。真的聰明，是俞娜那個樣子的，當時她考了縣裏的狀元，全縣城都轟動了，我還記得汽水廠獎勵她一萬塊錢，把我媽媽羨慕的，回家就給了我兩拖鞋！”吳海波道。

李睿哈哈大笑：“這兩拖鞋記在俞娜賬上，明天我去幫你討要回來！”

吳海波道：“你考上大學去了海州，我特別替你高興，但我也擔心你，就你這個樣子，怎麼能在那種大地方落腳啊。開頭那幾年，咱們總是通電話，你說在廣告公司賺的不多，跟一幫子人合租一個房子，每天早晨上廁所跟打架一樣，我還勸你實在不行就回來算了！”

李睿點點頭道：“是啊，我也記得，那時候打着打着電話，我就想家了，就想哭，但是又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哭，每次都是打完電話偷偷的哭。”

吳海波道：“艹，我以為只有我自己哭呢，每次打完電話，我也抹眼淚來着！”

“哈哈哈！”李睿摟住吳海波的肩膀，放肆的大笑起來，笑的眼淚又出來了。

吳海波也在笑，一邊笑一邊說：“你工資漲到三千的時候，還從海州給我買了個ZIPPO打火機郵過來，你記得不？”

“記得，花了我好幾百塊錢！”李睿道，“火機呢？”

“別提了，不知道喝酒的時候被誰順走了！”吳海波罵道，“我懷疑就是何佳凡，這小子死不承認！”

“不是我……”身後的地板上，醉醺醺的何佳凡嘟囔了一句。

李睿和吳海波愕然回頭：“你沒醉啊。”

“我是醉了，不是聾了。”何佳凡撐起身子，找了瓶水嘟嘟灌了幾口，然後也坐了過來。

三兄弟勾肩搭背，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那時候抬頭就能看到燦爛的星光，使勁吸一吸鼻子就能聞到稻田的香氣，那時候大家都沒心沒肺的瘋跑，瞎玩，完全不會擔憂明天，也不會懼怕未來。

“我當時也給你買禮物了吧？”李睿問何佳凡，“我都忘記買的是什麼了。”

何佳凡搖頭晃腦的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給我們四個都買禮物了，大頭是打火機，佳薇是芭比娃娃，萱是迪奧的香水，你送我的禮物，害我被人笑死了！”

“我送什麼了？”李睿徹底不記得了，疑惑的問道。

那邊吳海波已經笑的前仰後合：“你真不記得了？就這事，害得佳凡被萱和佳薇笑了一年！”

“我好像有點印象了……我是不是送了你一大包親親愛！”李睿一拍腦袋，想起來了。

前世茂源廣告給親親愛做公關的時候，李睿跟對方的工作人員混的挺熟，有次活動順了個親親愛大禮包回家，裏面有超薄的，延時的，狼牙的，螺旋的，還有潤滑劑和一些輔助小玩意兒，當時李睿和孫楚涵分了手，還沒認識秦意，老哥一個用不上，乾脆跟其他人的禮物一起打包，發到雲山送給何佳凡了。

“哈哈哈！”李睿想起那些囧事，笑的前仰後合，“那你後來用了沒有？狼牙那個好用不？”

何佳凡臉紅紅的不回答，也不知道喝醉了還是想起什麼荒唐的往事。

吳海波拍了拍何佳凡的肩膀道：“用沒用不知道，不過那段時間，他小子好像瘦了不少！”

“你才瘦了！”何佳凡大囧。

三人嘻嘻哈哈的聊着，笑着，哭着，鬧着，又一起沉默下來。

“你和萱怎麼樣了？”吳海波忽然瓮聲瓮氣的問道。

何佳凡立刻挺直腰桿，有些警惕的看向李睿和吳海波，他當然知道這個問題意味着什麼。

李睿道：“挺好啊……”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上次回來，你可是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萱的。”吳海波道，“不管你在外面招惹多少女人，都別負了她。”

李睿輕嘆一聲：“大頭，有時候不是我想不想辜負誰，而是身不由己。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貪得無厭，這也想要，那也想要，明知道不對，依然要去做。”

吳海波道：“你現在是大人物，你的事情我們不懂，但你要記得，咱們是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傷了萱的心，不然我們幾個都不會放過你！”

何佳凡輕咳一聲：“大頭，你別說的那麼嚇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李睿心裏有數。”

“你有數嗎？”吳海波問。

李睿獃滯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因為那不是重生前固定不變的記憶，如果一切都按照前世的軌跡，邵萱已經去世三年多了，他們幾個不應該在吳海波的房子裏喝酒，而是應該在邵萱的墳前抽煙，回憶那個一笑起來全世界都跟着燦爛的女孩，懷念她停滯在26歲最美好的年紀，永遠不變的美麗。

李睿認真的道：“大頭，佳凡，有些秘密，我就連你們都不能透露。你們只要知道，我們是最真誠的朋友，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們。但我真的不能保證什麼，我沒有那個能力……”

“算了。”吳海波摟住李睿，“就當我喝醉了，說胡話了吧，我相信你。萱只有跟着你，我才放心！”

李睿哈哈一笑：“再喝點？”

“再開兩瓶！”吳海波也來了勁頭。

只有何佳凡苦着臉：“還喝啊？”

又是一瓶下肚，何佳凡又躺了。

李睿和吳海波也癱在地板上，半夢半醒的時候，李睿似乎聽見吳海波問他：“剛才我的話沒說完……有時候我覺得，你不像是你了，尤其那年邵萱和董鵬的事情，你讓我太陌生了……你……真的是李睿嗎？”

李睿噗嗤一笑：“我他媽的不是李睿，我是誰？”

“看來還是李睿。”吳海波嘟囔一聲。

李睿卻心有所感，身體攤成大字，喃喃自語道：“我是誰？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但我知道，所謂的我，就是過去一切體驗的總和，我是我接觸過的人，觸碰過的物，感受過的情愛，迷失過的痛苦，所有的一切組成為此刻的我，少一點都不是！”

吳海波啐了一口：“你說啥呢，我怎麼聽不懂。”

李睿迷迷糊糊的道：“赫爾曼·黑塞……《悉達多》……”

然後就睡了。